抗战结束后第三年, 江家举家迁到了国外。
对于上峰的积极挽留甚至恳求,江时思考了许久, 最终还是婉拒了。
“很多关于局势关于未来的判断,因为立场不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定论, 或许哪怕我告诉了您我的预判,您也不会放弃您所坚持的方向,所以就不必再谈了。事实上, 谈深了也不好。”
他淡淡一笑,“而我的底线从来只有一条,那就是刀刃绝不对向同胞。”
“......”
上峰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再坚持挽留他了。
江时部署好一切正式上飞机那天, 有许多友人特地从天南地北赶来送别。
还有和余琨瑜一起组报社的同事们,拉着她的手依依惜别, 本来郑重定好了不流眼泪的, 到最后,却还是通通都红了眼眶。
江时牵着儿子幼小的手,神情头一次这样沉静成熟:“你们当我是厌倦了硝烟也好,把我看作是逃兵也好,都不要紧。总之,日后有缘大家总会再相见, 若是无缘, 也祝我们死的其所。”
有人忍不住哑着嗓音问:“江先生还回来吗?”
“当然回来。”
男人抬起眸, 望向头顶上方厚重又辽阔的天空,唇畔笑意浅浅,“当这里真正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回来。”
......
在江时还是个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少年时,他也曾想象过无数次,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一身戎装,在前线战场奋勇杀敌,英勇无双。
还是一抔黄土,尸身全都沉于寂静的地下。
在他的想象里,未来或许是壮烈的,或许是孤独的,是忍辱负重的,亦或是尸骨无存的。
但他从未料到,自从二十几岁从东北退回来后,他竟然就如此自然地成为了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者专家。
一亩园地,一个挚爱的妻子,再加两个恼人而可爱的孩子。
他漫长的后半生,整个基调都是平和而温馨的。
——是的,两个孩子。
在江嘉勋长到九岁时,他妈妈给他生了一个软绵绵又爱吐泡泡的妹妹。
因为父母的工作都很繁忙——爸爸成天泡在实验室里,妈妈是大学教授兼画室老板——所以很多时候,这个小妹妹都是跟着他长大的。
从前死命缠着妈妈给他生个兄弟姐妹的江嘉勋完全没有意料到,养一个妹妹竟然是如此麻烦的事情。
虽然喂饭换尿布哄睡觉这种事儿不用他管,他只要陪妹妹玩就行了。
然而就这一项任务,也叫江嘉勋心力交瘁。
他觉得,妹妹真是太爱哭也太笨了。
明明都已经会说话了,但教她一个字音,她捏着鼻子使了半条命的劲儿也发不标准。
急的江嘉勋都想动手打她了。
保姆在一旁劝道:“中文太难学了,她才不到两岁呢。”
中文难吗?
他不觉得啊。
自己当年明明是自然而然地就会说了的,照理说都是同一对爹妈生出来的,脑子应该差不多才对,怎么偏偏妹妹就这样蠢笨?
——当然,这样讨打的话,江嘉勋肯定是不可能说出来自找苦吃的。
不过当他的妹妹江嘉容长到三周岁整,还是磕磕巴巴说不好几句中文的时候,他就真的着急了。
妈妈告诉他,是因为她和爸爸工作太忙,平时带嘉容的只有保姆和邻居家太太,没有语言环境,嘉容自然就也说不好中文。
“但是我已经很努力地跟她说话了。”江嘉勋觉得非常沮丧,“她怎么能这么笨呢。”
“你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