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洲喃喃道。
贺洲的神色变得十分茫然,他看了看邱言至,又看了看骨灰盒,像是不能消化这个事实似的。
邱言至牵着他从地上站起来,说:“贺洲,我们去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贺洲便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往前走。
“邱言至,你出了车祸那件事真的只是我的幻觉吗。”贺洲躺在床上,仰头问道。
邱言至给他盖上了被子,说:“你也可以认为,那只是一场噩梦。”
“邱言至。”贺洲盯着他,然后说,“和我一起睡。”
邱言至便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贺洲把他拉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像是要把他揉进血肉里一样。
幸好他很快就睡着了。
.
屋里的灯都关了,唯独月光从窗口洒下了浅淡的光影来,影影绰绰映出贺洲的轮廓。
邱言至静静地看着他睡着的模样,觉得跑过来找贺洲的自己估计是疯了。
邱言至已经预料到他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要后悔自己脑子一热,冲动行事。
不过这会儿,他却整个人都埋在贺洲的胸口,听着那个人的心跳声,闭上了眼睛。
他是想睡的,但脑海中却一直回放着自己死后,贺洲抱着他哭的样子。
有人说越成功的人越害怕死亡,是因为他害怕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但邱言至明明一无所有,却依旧害怕死亡。
他对死亡的恐惧是从10年前开始的。
邱言至记得那时是春节,街坊邻居全都喜气洋洋的,女人在厨房里包饺子,男人在门口贴春联,小孩儿拿着一块五毛的炮,炸地整个巷子都是噼里啪啦一通响。
邱言至却被妈妈拉着去了屋顶,妈妈对邱言至说,小远,陪妈妈一起去死好不好?
妈妈当时是在笑,她本来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奈何脸被划地乱七八糟,笑起来就牵动了那些横七竖八的疤痕烂肉,莫名地让人恐惧起来了。
所以邱言至后退了一步。
妈妈就一个人从楼顶跳了下去。
邱言至从楼顶跑下去,一步一步走到她尸体身旁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围着她了。
有人说好吓人,太可怕了。
有人说差点砸到人,这女人为什么不在家里死?
有人说,死的人好像是那个戈若淑。
有人便说死地好。
戈若淑啊,就是2排67号3楼东边住着的那个女人,听说跟前夫离婚了三年,前段时间遇见了,又发生了争执,吵架的时候得意洋洋地说孩子不是他的,还说要带着孩子去找孩子有钱的亲爹。那男人知道之后毁了她的脸,差点儿把她给打死,却又被这女人给告进了监狱。那女人没毁容前,为了打扮地跟个妖精似地去勾搭男人,天天逼着孩子去商场偷衣服偷首饰,孩子被抓了,她也不去派出所接人,毁容后就窝在家里,只知道打孩子,昨天半夜还跟那疯子一样又哭又喊呢,把我家孩子都给吓哭了。这回终于死了。可算清静了。
“这个女人终于死了。”
别人这么说。
然后他忽然听见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妈妈终于死了啊。”
他在心里冷漠地,残忍地,一声一声地说了这句话。
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想了什么之后,邱言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觉得自己肮脏恶心地像是一条蛆虫。
从这天起。
他开始惧怕死亡。
他不害怕死亡本身。
他害怕自己死之后,有人冷冷撇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有人怨他的血弄脏了门前的路,有人说他的死让大好的日子都沾了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