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半前, 齐州褚县。
泼天的大雨中,山道被泥石填满,澜家军鬼魅般地从远处游荡而来, 将刚刚救出唐见微的童少悬包围其中。
马车队几乎被埋, 仅有两三个人艰难地从泥浆里自救,而后在拉拔身边的人。
可才捡回一命, 就被澜家军斩杀。
沈绘喻一身的泥,几乎瞧不清她原本的模样。她腿被一颗大石压了个正着, 无法动弹。
在短暂的昏迷之前, 她记得山上有一声巨大的异响,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 就被铺天盖地的泥石流给埋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 发现自己居然被冲出了五十多步开外,而远处的童少悬正拿着把刀,面对着层层包围。
这些兵马从何而来?
沈绘喻艰难地支起上身,看向那群士兵。
是澜家军……不会错的, 这些人穿着玄色的铠甲, 为首的男人腰围兽皮, 戴着的头盔之上有一根山鸡的彩羽, 这彩羽便是澜家军最为鲜明的特征。
莫非澜家军早就埋伏于此, 就等着她们入瓮?
方才那一声巨响, 便是澜家军在山上将泥石炸裂, 刹那之间滚滚的洪流倾流而下,让她们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到底是澜仲禹……只要他不死, 便随时都有可能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沈绘喻心急如焚, 跟随着童少悬一同出来的护卫人数并不少, 可是已经荡然无存。
只有童少悬一人手持兵刃, 憋着一股子不甘认输的气,想要和澜家军做最后的搏斗。
可沈绘喻明白,童少悬一介书生不会武功,没有任何胜算。
沈绘喻拼命地想要将压住她腿的石头搬开。
可无论她如何咬着牙使尽全力地推挪大石,还是忍着剧痛想要将腿从石头下抽出来,都没有成功。
这块石头实在是太大了,以她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主上!”沈绘喻撕心裂肺地呼喊,“快逃!”
即便她的双腿不可能跑得过澜家军的烈马,但是逃跑,是童少悬能活下来的唯一可能。
童少悬明白沈绘喻说的对,如果她不逃跑的话,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逃跑……
她如何能丢下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阿慎,就这样狼狈地逃走?
愿千秋岁里,恩爱应天长。
童少悬还记得与唐见微青庐对拜的那一日自己所说的话。
也记得在看见自己渴求许久,从未想过能拥有的人,成为自己妻子的那一刻,心跳得有多快。
那是前所有为的喜悦,比孟春时节所有绽放的花的花蜜更甜。
唐见微是她的心,是她的命。
人总是会死的,死在何处并不重要,童少悬要唐见微的爱,也要她的生同衾死同椁。
我不会逃。
童少悬在大雨之中喘息,即便死,我也不会背对贼人的屠刀。
即便死,我也要死在阿慎的身边。
澜家军百人兵马围绕着童少悬,迟迟没有动手,不知道在顾忌着什么。
童少悬和在远处的沈绘喻都发现了这一点。
按理来说,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力而言,澜家军马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只要他们挥动手中的大刀,童少悬便会人头落地,即便要生擒也毫无阻力。
可是他们来来回-回地走动,身下的马也被他们的不安感染,马蹄在泥土上磨蹭着,不安地,低低地嘶鸣着。
澜家军为首的男人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童少悬以为雨声太大,自己听错了。
这些炸了山的澜家军士兵居然不认识她和唐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