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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修,艺术馆三楼。
偌大的画室静悄悄,十几个美术生围成半圆,人手一个画板一支铅笔,眼瞟着正中央长沙发上充当模特的速写老师。
灯火通明里,只听到铅笔扫在纸上的沙沙轻响。
苏好背靠窗,窗边的纱帘被夜风吹得飘飘落落,边角时不时蹭到她压在膝上的画板。她像没察觉,手中铅笔依然轻快地打着阴影,过了会儿,把铅笔夹上左耳,又从右耳摘下另一支。
沙发上的鲍春生看了眼苏好,对她的专注力露出满意的神色。
苏好是鲍春生近几年最得意的一位门生。
刚进南中那会儿,苏好并不是美术生。那时候鲍春生在美术课上发现她绘画功底非常深厚,应该从小就学画画,问她既然学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走艺术道路。
苏好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哦,她说画腻了。
可后来鲍春生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苏好的父母不希望她继续学美术。
这事有点奇怪。鲍春生理解很多家长对艺术存在偏见,认为画画不务正业。但如果苏好的父母也是出于这样反对,之前就不会培养她那么多年。
何况听说,苏好的爷爷生前曾是一位油画老师,苏家分明是艺术世家。
鲍春生不知道其中有怎样讳莫如深的故事,不过幸好,苏家父母在苏好升高二之际松了口——因为苏好实在太浑,天天翘课,到处胡闹,靠文化课根本考不上像样的大学。
苏好也是争气。一个学期就把荒废的东西全都拿了回来。
鲍春生从往事中回过神,扫了学生们一眼:“我手已经开始麻了啊。”他在沙发上支肘侧躺着,“等我全身都麻了,你们要还没交上来,回去加罚二十张速写。”
“老师您怎么又来这套……”苗妙抱怨,“这才多久,您身体素质也太差了,换个人给我们当模特吧。”
“就是……”有人低低附和。
鲍春生脸上笑眯眯:“是我身体素质不行,还是你们专业水平不够?让你们画个静态还逼逼赖赖,有这功夫跟我打嘴上官司,看看人苏好到哪了。”
苏好左右两边的男生凑过去一看:“卧槽,苏姐你是人吗?”
苗妙没往苏好那儿看,不看也能猜到她的进度。
苏好在教学楼是学渣,到艺术馆却成了老师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通俗点说,其他美术生和苏好的差距,类同于英语考场上,大家刚开始做阅读,学霸已经写起命题作文的提纲。
果然没过几分钟,苏好就停了笔。
她旁边那个喊“卧槽”的男生疯狂抓紧时间收尾,赶在她交卷之前,抢着把画举到鲍春生面前。
鲍春生瞟瞟男生的画,眉头皱起:“达不到苏好的功底,还是先给我求质量再求速度,看看你这画的什么?天也不冷,我特意穿了件厚毛衣来拗造型,就为了看你这种褶皱表现啊?”
男生撇了撇嘴:“哦,我去重画。”
“顺便换张纸,讲不听的,又用上好东西了,说多少遍联考不发你们金贵的纸,现在娇气上了,等考试笔都下不去!看看苏好用的什么,人家难道买不起好纸吗?”
男生蔫答答地走回座位:“苏姐,能借我张纸吗?”
“自己拿。”苏好努努下巴,起身把速写交给鲍春生。
“今天稍微慢了点啊。”鲍春生瞅瞅她的右手,“手指费劲?”
苏好晃了晃手:“没啊。”
“还没呢?中午我在食堂都瞧见了,”鲍春生指指她,“姑娘家没事给人挡什么球,画画的手也敢折腾,去医务室看过没?”
苏好曲了曲食指:“用不着看,没伤到筋骨,我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