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苔顾不上回应母亲,定神想想,又问:“我再多问一句——倘使我立时就能还清呢?譬如三日五日、七日八日,这利息又该如何算?”
“立时还清啊……”疤脸汉子的目光扫过她,随即看出她不过是不甘心地一问,笑道,“你若有本事立时还清,漫说三五日、七八日,就是一个月内我也不多算你利息了,咱们就按这两千两算。”
“好。”谢云苔点头,续说,“几位都是嘉县本地人,是不是?”
疤脸汉子点头:“是。”
谢云苔:“既都在嘉县,我家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们原也会知道,我爹娘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如今账既算清,那日后但凡我家按时还着钱你们就再不许找上门扰我爹娘。”
“这个自然。”疤脸汉子笑一声,“你当我们愿意日日上门找这晦气?”
如此这般,两方谈得还算爽快。几人自知不受欢迎,让谢云苔立了个字据写明一个月还多少钱便走了。窗外夜色沉沉,窗内灯火通明,长幼四人分明都在一间屋里坐着,却是半晌也无人说一句话。
最终,郑凡放下茶碗,叹了口气:“嫂子。”他看向苗氏,“这数太大,阿苔想筹也难,程颐那个白眼狼更指望不上。这么着吧,明日我将这宅子卖了,好歹先换些前来。”
苗氏忙道:“这使不得!”
宣氏也皱眉:“你也知道程颐那白眼狼指望不上,咱家再卖了,两家人一起喝西北风么?”
“不然还有什么法子?”郑凡反问,“一个月就要还四百多两,上哪儿弄钱去?”
“郑叔。”谢云苔定定开口,“您先别急。”
烛火映照下,少女姣好的面容下一片坚毅。能看得出她也是慌的,更是怕的,只是迫使自己不许乱了阵脚罢了。
“这宅子您卖了,一来是两家人都要露宿街头,二来就算卖个高价也仍顶不来一个月的债。”她边说边在心里细细地想着,谨慎地将主意来回来去想了几遍,续道,“我总归还在相府里。相爷我不敢招惹,但也总还可以试试可否与府中人借钱。如能借到,虽日后也是要慢慢还来,可总也比欠这高利的外债要强。”
“如是府里借不到,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不迟。”
她说罢,几个长辈都是又一阵沉默。
虽然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四百多两银子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她要每个月都与府里借出这么多钱在,怎么听都不是易事。
可现下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苗氏不忍心女儿受苦,却也更没道理让故交为了自家的麻烦卖了宅子。思虑再三,只得道:“那你试试,如是不行及时告诉家里,莫要自己硬撑,这是家里的事。”
“嗯。”谢云苔点点头,“那我这就回府去,尽早四处问上一问。爹爹醒来您也别告诉他这些了,亦别提我回来过,免得他知道方才这些事又要徒增烦忧,耽误了养身。”
苗氏摇头:“也没有这么急,你在家多歇两日……”
“我心里也不踏实。”谢云苔道。不论能否借得到都要心里有个数她才能安心。
苗氏劝不住她,只好点头答应,又说让她等等,径自折回屋中,不多时取了个包袱出来。
谢云苔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几块碎银,还有几件母亲一贯喜欢的首饰,大约是家里仅剩的值钱的东西了。
苗氏道:“你在府里总也有要使钱的地方,这你拿去,别太委屈了自己。”
谢云苔眼眶一热,顾及家里的情形并不想收,但终是没说出什么,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娘也别太担心我,爹还要您照顾。”
言毕她不再多留,谢了郑凡与宣氏一番便走了,她怕自己再多留哪怕一小会儿都会忍不住与母亲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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