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慕槐一口气喝完了爷爷给端来的金银花水,把水杯放在桌上,问他于笑兰的戏改得怎么样了。盛春告诉盛慕槐,于笑兰是挺有天赋的年轻人,这两天进步也很大,但是原来已经耽搁了太久,可惜了。
盛慕槐点头,笑兰姐在过去演的都是现代戏,直到1976年她从县京剧团的小京班里回来,才跟着团里的老艺人重新学习传统戏。但有些固定的模式已经在她脑海里形成,无法改变,而很多东西也确实落下了。
比如说刚才在《阴阳河》里看到的跷功,于笑兰就不会。其实别说于笑兰了,这种绝技从建国后被废除,到了现在,几乎已经失传。盛慕槐前世也只是在B站看到过台湾老艺人的教学视频。近年来一些年轻的京剧演员试图恢复这门绝技,但效果并不是很好。
要想恢复辛老板的戏,学会跷功当然是不能少的。于是盛慕槐试探着问:“爷爷,你在旧社会肯定也看过戏,你知道跷是什么东西吗?”
“跷啊,” 盛春眼睛仿佛看向了很远的地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当然知道了。”
“那您给我说说吧。” 盛慕槐怕盛韵春不答应,拉着他磨白了的蓝色旧布衣的袖口说。
“跷啊,就是花旦、刀马旦、武旦演出时绑在自己的脚上,模仿古代女子小脚的工具。穿上跷,演员的身材能更加修长,而且走路自然就能迎风摆柳、轻盈无比。别小看这双鞋子,上面全是演员的血和泪,真要吃大苦头才能练出来。解放后跷功就被废除了,现在也没人再练啦。”
那小小窄窄的两块木头,曾经支撑起多少精彩绝伦的表演,可那些表演现在都成了绝唱,不会再被人提起了,或许也不会再被人记住。
盛春眉梢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落寞。
盛慕槐早听说过跷功有多难学,就跟跳芭蕾舞一样,脚不磨破几层皮,不变形,不长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老茧,是练不出来的。
可辛韵春踩跷就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能那么举重若轻。
辛老板曾经够多么火,15岁就挑班“春笙社”在全国巡演,场场爆满,爷爷一定听过他的名字。说不定爷爷也曾经在现场看过他踩着跷的演出,甚至在后台与他有过短暂的交流。
这样想着,盛慕槐压抑不了激动地心情:“爷爷,你以前看过艺人踩跷演出吗?你知道辛派吗?就是杏花雨和辛韵春……”
乓一声,桌上的搪瓷杯被爷爷的手给碰倒了。盛春将水杯扶起来,盛慕槐第一次注意到爷爷的手指纤细修长,年轻时肯定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怪不得爷爷能拉出这样好的音乐。
“那个辛老板……”
“我没看过辛韵春的戏。” 盛春说,脸上恢复了平静,“但他师父杏花雨的戏我是看过的,他是那个年代直到现在最好的花旦大师。”
他帮盛慕槐把台灯调高了些,站起身:“好了,我要走了,于笑兰还在院里等我排练。你等下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出来告诉我,知道么?”
盛慕槐点头,目送爷爷出门。
***
第二天去上学,王明和李大红果然双双请假了。
盛慕槐心里高兴,虽然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小报复,也出了她心里一口恶气。这两个人嚣张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报应。
学校清静了,家里就有点儿紧张。随着怀下镇第一场演出的临近,每个人都绷紧着那根弦,既想有个好成绩,又怕砸锅。
凤山京剧团里的几个上了年纪的先生都说于笑兰唱的很不错,经过盛春一调整,很多地方都对味儿了。但是于笑兰毕竟不如周文素出名,小镇里的人究竟喜不喜欢她呢,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终于到了剧团演出的那一天,可爷爷竟然把盛慕槐锁在了家里。一是明天还要上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