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一进来便觉得放松了不少。
掌上红穿一件居家长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即使年过五旬,仍然气质卓绝,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他看孩子冻得不轻,打发人去打一盆热水给孩子洗脸,然后让盛春站到自己身前,仔细端详他。
盛春比刚才以为自己要挨巴掌还更紧张,这可是掌上红啊!
掌上红笑着说:“倒是个唱旦角的好模样。”
盛春抬起头,鼓起勇气说:“班主,我想进鼎成丰学戏。我已经会唱一些戏了,您要不要听一段?”
“什么戏?” 掌上红问。
“我能唱《玉堂春》。” 盛春说。
谁不知道《玉堂春》是掌上红的拿手戏,堂会上都要他用这出压轴的,连杨金勇都佩服这小子勇气可嘉。
“行啊,唱吧。” 掌上红温和地说。
盛春虽然紧张,但做起姿势来已经像模像样。他开口唱道:“那一日梳妆来照镜,楼下来了沈燕林。他在楼下夸豪富,胜比公子强十分。”
他的声音清脆婉转,如黄莺出谷,分外动听。
掌上红心里暗暗点头,但却不动声色地问:“这段是跟谁学的?”
“我听留声机跟您学的。” 小盛春红着脸说。
掌上红将雪白的毛巾放入热水中,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格外秀美,一看就是旦角才有的手。
盛春很有些羡慕。
掌上红拧干毛巾,递给盛春,说:“你是块戏料,但鼎成丰不收没有来历的学生。”
盛春的眼睛一下黯淡了下来。
***
李韵笙带队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那小子还在院子里蹲着呐。
可他没心情跟他说话,任谁屁股要开花前都不会有那么好的心情的。
院子里放好了板凳,他们排成一排等着挨打。
其实大家都已经被打惯了,屁股红几天就红几天,左右老师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要实在疼就龇牙咧嘴的大叫几声。
可现在一个女孩一样的小少爷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大家不由都有了几分逞英雄的心,得给他看看鼎成丰的男子汉是多么有骨气。
但很快,竹笋炒肉声响起,大家顾不得面子,都嚎叫了起来。
只李韵笙咬着牙一声不吭,倒不是为了小少爷,而是他从小就习惯硬抗。
因为盛春就蹲在他对面,两人面面相觑,小少爷黝黑的眸子如镜面一样平静。
李韵笙想在盛春眼里看到知难而退,可盛春的眼睛里并没有一丝惧怕的表情,还朝他笑了笑。
李韵笙顿时有点儿不爽,这少爷是在嘲笑我吗?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汽车刹车声。没一会儿,一个穿深紫绸旗袍披貂皮大氅的美妇带着下人走进院落。
她五官漂亮有书卷气,有一双和盛春很像的眼睛,只是现在那双眼睛已经哭得红了,等看到盛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抱住盛春说:“小春,你要学戏家里可以给你请老师,一出一出地教你。这科班可不是好玩儿的,你何苦要来受罪挨打呢?”
听了这话,李韵笙心里翻了个白眼。
可盛春的态度更坚决。他对母亲说,班主已经同意他加入科班了,只要母亲点头就行。
他还跟母亲说,鼎成丰和老式科班不一样,孩子们能读书写字,学历史、英文、戏剧,不会耽误什么的。
“妈妈,我这辈子是打定主意要唱戏了。就像文学是您的梦想,唱戏就是我的梦想。”
盛家是新式家庭,一向崇尚民主自由。盛大奶奶海外留洋回来,也是一路独立过来的。
她见劝说儿子无果,竟也就真让盛春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