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钧的灰色长发垂落下来, 身上的鬼气向四周狂涌, 将发丝在风中撩起。
江应鹤怔怔地注视着对方, 见到对方那双眼眸也同样失措地看向自己,鬼修的怀抱冰冷可怖,连胸腔最贴近心口的地方都感受不到生灵的气息、感觉不到真实的跳动。
“你……”江应鹤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勉强回过神, 挣脱开对方的怀抱,站起身退了半步, 声音有点细微地颤抖。
“你是鬼修。”
他的声音向来清冷如霜,如此乍然入耳, 如同被焦灼烤化的雪水,混着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一点点地漫流涌动, 滴落碎裂。
江应鹤展开手掌,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秦钧方才将自己护在身下的模样, 也不断地重复在他血肉化尽、恶灵凝成实体的真正面貌。
通体如冰的雪剑忘尘在他掌中凝聚成形, 锋刃之处折射出冷冷的寒光。
周围的药王谷修士尽皆惊呆了, 只有倒抽凉气和畏惧的心思,在一位货真价实的半步金仙的面前, 他们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
秦钧站在他对面,身畔的斩运剑铮鸣颤抖, 发出摆脱束缚的长鸣。
秦钧那双灰色眼眸一直紧紧地盯着他,见到江应鹤手中凝剑时, 才声线喑哑地开口道:“师尊……”
“住口。”江应鹤深吸口气, 掌中的忘尘剑冰冷得几乎将他冻结,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关爱了这么多年的二弟子,竟然是一位境界如此之高的鬼修!
那这之前的两百年算什么?一个邪修的戏弄?欺骗?还是他们真的有所目的,以备来日下手?
江应鹤脑海中混乱一片,他尽力缓了缓神,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你师尊。你何曾认过我?”
多年朝夕相处,尽是谎言骗局,一路行来……你何曾认过我。
“云州城百鬼夜行,我从怨气茧蛹中拉你出来。此后两百余年,殚精竭虑地培养你、爱护你……”江应鹤没有看他,只是望着手中忘尘剑冰冷的剑身,却话语一顿,说不下去了,最后只是哑声低问。
“秦钧,若非今日,你准备何时动手?”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原来被师尊称呼全名,是这样的感觉……秦钧盯着他手中的雪剑忘尘,走近一步,浑身的鬼气都被他压制地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过方才的场景。
“弟子从未想过动手。”
他的声音仍旧低暗,似乎还有一份试图挽回的希望。秦钧转而看向对方的脸庞,见到师尊肤色如霜的眼角慢慢地泛红,原本还看不出来,但他走近这一步时,那一抹微淡的红色迅速扩开,仿佛下一瞬就会听到江应鹤微哽的声音。
他不敢上前了,只是尽力地沉下心绪、按下焦急,解释道:“弟子从茧蛹中复苏,重生之途上,只有师尊一个人,我不会伤害师尊。”
江应鹤没有注意到自己眼角都开始红了,他掌心冰凉,觉得心口一阵阵地疼,但也只是闷疼了一刹,仿佛到了某个顶点之上少了什么东西似的,忽地戛然而止,让他这个情绪上不去、下不来,半死不活地卡在中间,牵连着五脏六腑,都跟着疼得一抽一抽的。
“这句话,”江应鹤道,“是真是假?”
他的声音落在遗府之中,回荡了一遍,问得人难以呼吸。
江应鹤闭了闭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勉强凝了凝神,来不及考虑失去秦钧后自己还能不能找到另一个能被系统认可的天才,而是在想此事一旦处理不好,风平浪静的修真界又将再逢动乱。
秦钧的身份实在太过明了,半步金仙的鬼修、茧蛹复苏,除了三千年前那位天下鬼宗之主之外,不做他想。而这样曾经盛名在外的邪修,突然被拆穿后,难免恼羞成怒、祸及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