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以为,林知夏会和他一起沿着中轴线往前走, 但是, 林知夏带着他拐向了左侧。她介绍道:“你看那边……那是武英殿,从去年的4月21号开始, 武英殿成了故宫的书画馆。”
江逾白有他自己的角色定位——他是一个对故宫一无所知的游客,今天撞上好运, 找到了像林知夏这样认真负责的导游。
他严格遵循着设定, 提出很多问题。他问武英殿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有什么用, 书画又是从哪里来的,他可不可以拍照……等等。
江逾白说完, 林知夏扭头看他。
她的眼睛里满含笑意,语气轻快地说:“明朝皇帝朱棣从公元1415年开始修建故宫, 武英殿和其他宫殿一样, 大概在公元1420年落成。那个时候,皇帝召见大臣,基本都是在武英殿,后来挪到了文华殿。至于书画嘛,基本都是大臣们上贡的。你想拍照,当然可以拍, 不过, 你不能开闪光灯。”
江逾白找出一只数码相机。他把相机的带子挂在脖子上, 又在心里酝酿了几秒钟, 才问她:“我可以给你拍照吗?”
林知夏斩钉截铁地答应:“当然可以。”
江逾白没说话, 就这么看着她。
她眨了一下眼睛,偏开视线:“我……我们拍合照吧。”
江逾白握紧相机:“能不能多拍几张?”
林知夏小声说:“好的。”她扯住江逾白的书包带子,拽着他踏进武英殿的大门。
周围还有别的游客正在观赏字画,林知夏的嗓音变得更轻:“你看这幅画,叫做《禅机画趣图轴》。清朝顺治年间,髡残的作品。髡残画这幅画的时候,差不多有五十岁。”
江逾白做出思考的样子:“为什么这幅画的名字里,有‘禅机’两个字?”
“因为……”林知夏答不上来。
作者髡残在画中自题了一句“出山、儒理、禅机、画趣都在此中参透”,而林知夏完全领悟不到。那肯定不是因为她没有慧根,只是因为她不太懂得书画鉴赏之道。
江逾白把林知夏问住了,林知夏觉得自己有一点没面子。她伸出两根食指,指腹对碰几回,忽然反问他:“你看出禅机了吗?”
江逾白点了一下头。
林知夏马上催促他:“你快点告诉我,我想听。”
江逾白却说:“禅机是一个佛教用词。”
“对的,”林知夏附和道,“它暗示了很多道理。”
江逾白显得高深莫测:“这些道理,不能直接讲出口。”
林知夏歪头:“你的语气听起来好成熟。”
在江逾白看来,“成熟稳重”都是褒义词。他想在林知夏的面前继续展现他成熟的一面。
于是,他挖空心思地编出一大段书画鉴赏的腹稿。但他随即又想到,他今天扮演的角色是林知夏的游客,对书画古玩一窍不通,他应该忠实地遵从于他的人设。
经过这样一番思考,江逾白改口说:“你带我看看别的字画吧。”
林知夏把他领到《墨醉杂画图册》的正前方。
这幅画上,有莲藕、莲蓬、池塘,以及作者的题字。江逾白观赏片刻,问道:“你喜欢吃莲藕吗?”
林知夏噗嗤一笑。她轻易地洞穿了他的内心世界:“你在看画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我吗?”
江逾白默不作声。他双手揣进裤子口袋,微微抬头,看向一副挂在墙上的字画。他尝试摈弃一切杂绪,沉浸在明清两代的文化海洋中,但他失败了。他总会有意无意地念起林知夏的名字。
林知夏攥着江逾白的书包带子,始终没有松手。她故意晃了晃手腕,江逾白能感到她的牵拉力,他不禁说道:“你好像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