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
若非早已答应邵老先生会照拂庄理,这一趟他根本不会来。在他的构想中,庄理是个口无遮拦的莽货,是个私生活糜烂的浪荡子,是个没有头脑却爱逞能的蠢材,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然而等他真正见到这个人,所有的负面印象却又顷刻间颠覆。
没错,庄理的确口无遮拦,但在极度悲愤之下,宗政冥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如果外公死得那么可疑仓促,他还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他就白白辜负了外公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由此可见他是一个率真的人,把感情看得很重,只是性格还有些冲动,需要打磨。
庄理的长相也让宗政冥大感意外。他原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皮肤苍白,两眼青黑,被女色耗掉过多精气而显得萎靡不振的青年。
但真正的庄理却一点儿都不颓废,与新闻版面上的他几乎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五官还是那个五官,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狭长上挑的眼尾染着一抹绯色,像是刚刚哭过,瞳孔却亮得惊人,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很柔和,却又勾勒出一张冷清的脸庞。
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矛盾体,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难怪他换了那么多女朋友,却原来是这张脸惹的祸。
想到这里,宗政冥锋利的眉头又皱紧了一些,沉声告诫:“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你外公不在了,以后你行事最好收敛一点。”
“我不收敛又怎样?”庄理扬起下颌,似笑非笑地开口。
当他摆出倨傲的神态时,这张冷清的脸庞竟陡然间变得艳丽无比。
宗政冥的视线凝固了一瞬,却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耐心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邵家只剩你一个人了,庄家的人又靠不住,你必须尽快学会独立。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更要锁住你的嘴。不能说的话,你要把它们藏起来;不想说却必须说的话,你要学会把它们包装得漂亮。成年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你要学会妥协、退让、隐忍,也要学会坚强、勇敢、果断。”
宗政冥冷声道:“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会教你。”
庄理把手肘磕在膝头,十指交握,身体前倾,凑得极近地去看宗政冥,语气咄咄逼人:“你怎么教我?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模样?像你一样,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不露一点真心?像你一样,明明喜欢却要表现得冷漠,然后把想要的那个人越推越远?”
“很抱歉,这些我都学不会,也不想学。”庄理缓缓摇头,然后坐直身体。
这个世界的爱人早已爬上权力的巅峰,习惯了政坛的尔虞我诈,所以性格非常内敛,行事也很谨慎。初次见面,他竟一点情绪都不露,叫庄理看不出他到底对自己还有没有感觉。
不过没关系,他就算是逼也要把这个人的真面目逼出来。
“不要试图改造我,我不会听你的。知道吗——”
庄理站起身,慢慢走上前,两只手撑着宗政冥的沙发扶手,将对方纳入自己的阴影,低声说道,“我喜欢一个人会大声地告诉他;我想要一个人会伸出手去拥抱他。我想爱就爱,想恨就恨,不会压抑,也不会伪装。别想把我变得和你一样。”
他的眼眸很黑,很深,很亮,有点点的光在虹膜里流动,像是暗藏了一片辽阔的宇宙。他的确很神秘,但是在需要的时候,他却拥有惊人的坦率。
宗政冥不知不觉就被这片宇宙摄取了心神,陷入无法思考的境地。
他终于明白邵老先生为什么会对这个顽劣的外孙如此溺爱。他的浪荡,他的莽撞,他的疯狂,事实上都是再强大不过的本真的力量。
他与这个人人都戴着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