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宁夫人回答,“沈家的几个姑娘出嫁都有。”
宁夫人说完半晌没见陈温反应,也没见其离开,心头便打起了鼓,这才微微抬头去瞧了一眼陈温,只见其脸色煞白,眸色沉郁得可怕,似遭了何中大灾大难,神色竟是悲凉到了极致。
宁夫人一时被陈温的神色唬住,忙地垂下头退后了两步,便见陈温从那庭阶上下来,两步的坎子,一脚落空踩下来,整个身子跟着一歪,宁夫人吓得急呼了一声,“殿下。”陈温却是充耳不闻,脚步踩在那地上,虚浮飘渺的很,周顺从那廊下跑了趟子过来,唤了他两声,陈温依旧没有反应,两只脚只木讷地往前迈。
狂风阴冷的扫过来,将他的袍摆子吹得扑扑直响,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陈温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应当记得的。
可他却是忘了。
那年他跟着母后去江家,想去瞧瞧他那位未来的太子妃到底是何模样,江老夫人说不巧那丫头跟着江家大爷去了集市,母后便让他出去自个儿寻。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一头的发丝被人揪得凌乱,脸上全是泥土,小小的身子咬着唇却未掉一滴眼泪。
他问周顺,“那姑娘是谁,怎如此可怜。”
周顺说,“正是殿下的未婚妻江沼江姑娘。”
他神色微震,翻身从那马背上下来,替她从一群孩童手里夺回了簪子。
她蹲在地上抬头问他,“你是谁?”
他也蹲了下来,告诉她,“你未来的夫君。”
她歪着头问,“夫君是什么?”他想了想,想起了父皇和母后,便对她说道,“就是以后会同你住在一起的人。”
她睁大了眼睛,里头露出了几丝亮堂,随后唇角弯出了一道生疏的月牙儿,“那以后,我就不用一个人睡觉了?”他笑了笑,“嗯。”之后他将那根碧绿色的簪子插在了她头上说道,“别怕,旁人若是欺负你,你只需狠一回,给对方致命一招,下回他必不敢再欺负你。”
可他那日做了什么。
又说了什么。
他说,“再贵重,能让你动手打人?”
他说,“既如此,这婚约可不作数。”
陈温迎着那风口,胸口一阵阵地被撕裂。
那年她来找他,却不敢说名字,立在东宫门前被拦了一个时辰,后来他出来,见她头顶上落了满头的雪花便问她,“你怎的不让人通报。”她弯起了熟悉的月牙儿,“我怕夫君不记得我。”
门口的侍卫憋着笑,周顺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脸上也生了几丝窘迫,纠正了她,“你不能叫我夫君。”
她仰头问,“那我该叫什么。”
他随口回答,“叫哥哥吧,我比你大。”
又过了几朝岁月,有一日她问他,“哥哥何时才能娶我,我想叫哥哥夫君。”他盯着案上的治国之道头也没回,“不急,等你长大了再说。”她默了一阵轻轻地说道,“那哥哥会一直保护我吗?”他应了一声,“嗯,会。”之后见她半天没有动静,转过头才瞧见她枕着手臂睡着了。
后来他去见母后,见其在江将军和江夫人的灵牌前上香,才知那日是她父母的祭日。
之后她渐渐地长大,懂事了便再也没问他那些问题,也不知从何时起,也改了称呼,不再唤他哥哥而是唤他为殿下。
及笄后她又出现在他的身旁,他才发现她已经落成了大姑娘,而自己也愈发的深沉内敛。
两人再无当年的天真烂漫。
她也再也没有问他,“哥哥何时娶我。”
岁月流过,终究是被他遗忘了去,他慢慢的冷漠,她慢慢地适应,适应到了最后,她便再也不存奢望,心头曾经对她的那份期望也渐渐地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