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有子,这份债算在谁的头上?谢成安出自盛家门庭,你祖父难辞其咎。”
盛灵玉哑声开口:“虽如此,但我祖父一生清白,一生清白。”
“清白”两个字像是成了盛灵玉唯一想说的话,他把所有的血泪都凝在了这两个字里。
他说了两遍,一遍比一遍嘶哑,群臣之中,无人应声。
有人似是想到了盛国公生前的功绩,神色微有触动,这时,空气里响起一声嗤笑,这声音听起来凉薄至极,顷刻将众人的动容一扫而空。
陆巧道:“若真是清白,盛家怎么把谢成安留到今日?你是谢成安的儿子,父债子偿,他身上欠着这么多条人命,你最没有资格在此谈论清白。”
诛心之言,刺得盛灵玉瞳孔晃荡,但盛灵玉沉默之后,仍是道:“我祖父为国为民,无愧于心。”
盛灵玉声音泣血,一个一个凝视在场的群臣,被他看到的人未必不知道死去的盛国公是顶天立地之人,可此时此刻,就是无人会不合时宜地为盛国公正名。
哪怕盛灵玉求的,只是一句话。
一句话而已。
死一般的寂静,便是在这个关头,孤立无援的盛灵玉忽然抬头望向了康绛雪,他的眼中有一种能够淹没一切的绝望,还有一种仿佛要刺破灵魂的乞求。
于是康绛雪瞬间就懂了——盛灵玉在求他。
他求他站出来说一句话。
康绛雪迎着盛灵玉的视线向前站了一步,刚要开口,平无奇在他身后拉了他一下。
康绛雪从来没有和平无奇真正谈论过,平无奇却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引着他的视线往旁边看去,康绛雪眼神一晃,随即看到了身边神色讶异的陆巧,还有似笑非笑的杨惑。
他们都在看着他。
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能站出来。
有太多的人在,他只要开了这个口,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暴露自己,将小皇帝架在火堆上成为长公主和太后共同的靶子。
可是、可是……
他得站出来。
他不能让盛灵玉一个人。
若他不站出来,他怕盛灵玉的眼睛一辈子都会变得灰蒙蒙。
康绛雪猛然张开了嘴:“朕……”
这一个字说完,之前堵在康绛雪胸口的那股热流涌了上来,小皇帝一声咳嗽,将那口热流尽数咳在了地上。
胸口再无阻碍,康绛雪忽然间舒服许多,然而他的身体却有些脱力,不自觉地歪向一边。平无奇将他扶住,喊了一声“陛下”,紧跟着,陆巧也大声喊道:“阿荧!”
文武百官的声音相继而来,纷乱地混杂在一起,甚至杨惑都面露惊讶,康绛雪不明所以,只听到有人在喊:“血!”“血!”
……什么血?
康绛雪不明所以,摸了摸嘴角,指尖一股血腥气,他慢半拍向地上望去,看到地上多了一簇微红。
原来他刚才吐的不是一口痰……
而是一口血。
人群将康绛雪和盛灵玉分隔在了两个世界,一边是喧闹之中,一边是喧闹之外。
众人乱作一团,唯康绛雪胸口一阵轻松,只觉得畅然,他深深望着盛灵玉,一时间什么都不怕了。
他想要说话,盛灵玉却在他开口之前,轻轻地掀动嘴唇。
盛灵玉双目赤红,几乎无声道:“……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