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片混沌伴着迷迷糊糊的思绪里,宗辞察觉自己似乎能控制身体了。
他睁开眼。
天山上冰冷的雨雪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黑暗的洞府。
洞府内很昏暗,睁大眼睛看才能看到远处的桌面上幽幽燃着一盏灯,看到灯上跳着金红色的烛火。
这里没有天机门常用的香料气息,反倒透着一丝丝不大好闻的铁锈血腥味。
几乎是一闻到这个气味,方才宗辞心底那点渺小的期待就落了空。
厉愁在鬼域为他铸造的那具身体,许是常年泡在血池里的缘故,上次身上的血腥味让宗辞记忆深刻,几欲作呕,很难就此忘却。
原本宗辞以为,上次魂魄转移不过是意外,没想到如今又迎来了第二次,还是在那般紧要关头。
他闭了闭眼,感受着身体里像是被抽空的力道,慢慢从床榻上坐起。
他想找厉愁问清楚,对方将自己魂魄三番五次扯到鬼域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洞府里空无一人。
宗辞保持着这个姿势,侧耳听了很久,只隐隐约约听到从遥远地方传来的重锤声,除此之外再无声响,更不见有人到来的意思。
奇怪,厉愁去哪了?
上次醒来后便见到了厉愁,如今乍一下没看到人,宗辞不免有些疑惑。
如今距离转移魂魄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身体,于是便麻溜地从床榻上爬起,摸摸索索下了地。
地上很冷,连一双鞋都没有。甚至等起身后宗辞才发现,就连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依旧还是那件单薄里衣,只好歹把血迹给除了,不至于身穿血衣睡下。
偏偏这座黑铁宫殿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不一会就让宗辞胸口生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
起身后,他余光瞥见墙角放着一处铜镜,便赤脚走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属于宗辞前世的脸。
凌云的脸属于青年样貌,宗辞的脸属于少年样貌。前者面容深邃,轮廓冷硬,薄唇轻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后者却是面容昳丽,线条柔和,一眼看上去便泛着慵懒似的病容和冷倦。
这两张脸,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甚至就连气质也有所不同。
看着铜镜里那张曾经属于自己的脸,他伸手摸了上去,眼神冷冽。
太像了。
但无论再像,也绝对不是真正属于凌云的脸。
没有人比宗辞更清楚,凌云的身体早就被他亲手毁去。如今摆在面前的这张脸再像,在他这个主人的辨别下,依旧能够在眉眼处窥得一两分陌生。
这具身体原先属于谁,或者是厉愁用什么制造而出的,宗辞不得而知。
但毫无疑问——
他低头拨开胸口。
在这具身体左边的胸口处,隐隐约约出现一条浅红色的龙形印记。
宗辞清楚地记得,在他第一次从这具身体里醒来的时候,胸口是空荡荡的一片。也正是这点,佐证了他确定这不是他原本身体的猜测。
可如今......心口上竟然出现了龙印。
这只能说明,这具身体已经开始属于他了。
沉思间,男人喑哑的声音突兀地从他身后传来。
“师兄,你醒了。”
宗辞一惊,下意识将敞开的衣襟拉好,警惕地回头。
不远处的阴影里,身披黑袍的鬼域之主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喜怒难辨。
宗辞这才想起,在上次正道同鬼域的大战里,在清虚子和容敛双人的绝境压迫下,厉愁在生死一线间突破了渡劫期,如今已经能够做到悄无声息地撕裂空间。
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