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饼干最后没有被吃完。
凯瑟琳怀着“不要浪费食物”的想法, 握着羽毛笔一边写新稿子一边咬一口酥脆的饼干。伊丽莎白走开前说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耳畔挥之不去,凯瑟琳眼角余光瞥到眼前的瓷碟,在唐维尔庄园的那些日子不由得立刻清晰浮现在眼前。
那些俏皮的短书信里写到许多有趣的事情, 凯瑟琳至今还能回忆起信件的内容。
都是一些当维尔附近的琐事和一些偶然在书中看到的有趣观点。这些东西委实没有什么可说的,但他们也谈论得兴高采烈,妙趣横生, 就连受租于奈特利的一户农户养了一匹可爱的小马驹, 两人都能写上大半张信纸。
凯瑟琳有点儿分不清是因为事情本身有别致的乐趣,还是因为和她谈论这些话题的人足够有趣。
她想起那些, 再也没心情写下去了,忍不住搁下笔,双手倒扣交叉托着下颌, 微微歪着头望着窗外出神。
过了好一会,凯瑟琳回过神来似的,从桌下抽屉里取出一叠信纸。是从唐维尔庄园带回来的那些信件,整整齐齐被凯瑟琳与从前的通信叠在一块儿,都是奈特利的笔迹。
足有几英寸厚。
她拿出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原来他们之间写过这么多的信件。她又想到其实他们已经认识近三年了,在没有别的通讯手段也无法时常见面的情况下,关系好一些的朋友写这么多信件来往也无可厚非。
其实还是算少的了。
两人最初寄信的时候采用的手段一个比一个迂回, 估计那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会在现实中见面认识, 邮政系统又不是格外发达,还出过一次搞丢信件的意外,信件来往的时间漫长, 总是不能最及时回复,导致两人便养成写长信的习惯, 减少寄信的次数。倒是在唐维尔庄园小住的那段日子, 他们写了许许多多的短信, 有时候信纸上甚至只有一两句话,这些信件积攒下来竟然比头两年的信还要多出一些。
凯瑟琳一边看这些信的内容,一边回想写这些信件时候的心情,忍不住微笑。最开始给奈特利写信时,凯瑟琳的英文书写还不算特别流利,写出来的字也带着几分稚气,后来凯瑟琳苦练了一番,才叫自己的书写勉强称得上一句“行云流水”。
她手头这些信都是奈特利的笔迹,与她肉眼可见的笔迹变化相比,奈特利的笔锋却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赏心悦目。
凯瑟琳重读一遍这信上的内容,不由得轻轻感慨,原来她那时候真的是有许多困惑——那是对一整个陌生时代全然的不知所措,她心中只有一根隐隐约约引导的线,她模模糊糊地伸出手抓住了那根线,却不确定要如何握紧自己握在手中的这根线和利用这根线继续在一片浓雾中往前走。
奈特利这个因为一个小小的投递错误而结识的朋友,不厌其烦地给了她许多指导与建议,就像在浓雾中拉了她一把,让她能够紧紧抓住手中的线找到正确的方向。
对凯瑟琳来说,奈特利其实一直比一般的“朋友”意义更重一些。
凯瑟琳用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将这些连接过去与现在的信,重新细致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三角银质烛台上白蜡烛一直燃到底,最后只在银白月光下跳动着微弱的光芒。
越看这些信件她心中的情绪就越复杂。
也越不知道如何从千头万绪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