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一觉睡得踏实, 醒来时,周身气血自觉又比睡前通畅了几分。
“我睡后有人来过?”
云琅没叫人扶着,自己撑坐起来:“谁点的折梅香?”
刀疤听不懂:“什么梅香?”
“就知道不是你……”云琅揉着脖子, 哑然,“没事。”
京城里香铺虽多,要论熏香,向来还要以松阴居为最。尤其卧苔折梅两种, 香气极雅,余韵清幽, 最为难得。
可惜步骤繁琐, 材料难求, 制出来的又极少,辗转托人都不见得能买到。
云小侯爷少时不喜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料,只青睐这两种, 常拿折梅去熏衣摆。
丁点香料就要花上几两银子,点个热闹就什么都不剩了。小皇孙读诗书经义、受圣人教诲, 很看不惯, 总训他铺张挥霍。
“少将军不是说, 琰王手下才没有谱么?”
刀疤不解:“少将军被抢回琰王府, 连拉车用得都是上好的大宛马。”
征战沙场,战马向来极重要。
大宛马勇猛强悍, 不畏生死,与主人极为配合。疾驰起来如风如雷, 最适长途奔袭。
朔方军这些年如同被朝中彻底忘了干净,已多年不曾接到问询, 粮草都只勉强续得上, 兵马早断了补给。
刀疤替他倒了杯茶, 低声抱怨:“这般奢靡跋扈,咱们朔方军都没有几匹了……”
“我回头讹他。”云琅笑道,“他倒不是奢靡,不识货罢了。”
小皇孙虽然懂得一箪食一瓢饮,但自小养在王府里,既不逛街市酒楼,也不去坊间夜市,向来不知东西价格贵贱。
当初那次京郊遇险,两人都才不过十来岁。云琅的伤足足拖了大半年才好全,看着萧朔往他那儿捣腾的家底,一度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那时候云琅甚至还有些庆幸,好在自己只养了大半年。
要是再拖个把月,好好个端王府,说不定掏空到连给年终走动的人情礼物都凑不出来了。
“也不知后来挨没挨端王叔的揍……”
云琅自己想得有意思,笑着念了一句,摇摇头:“罢了,不说这个。”
他睡前审了那几个刺客,撑到将供词整理好,自觉心力不济,当即就决定倒头先睡一觉。
越睡越稳当,一觉睡透了醒过来,竟就已到了这个时辰。
“我睡前,叫你们出去找的那几个人。”
云琅打了个哈欠,慢慢活动着筋骨:“可都有回话了,说了什么?”
“有,都回信了,等少将军拆看。”
刀疤应声,看了看云琅神色,迟疑了下:“少将军……不问问琰王那边吗?”
“我问他做什么。”云琅失笑,“供词不都叫玄铁卫送过去了?”
刀疤点点头:“是。”
“那就行。”云琅道,“他知道怎么做。”
刺客是太师府所出,半点都不值得意外。
老太师庞甘,执掌了三朝的政事堂,两任太傅,先帝御赐横匾“中正纯臣”。
“纯臣……”云琅不以为然,喝了口茶,“太师府那点事,他应当比我更清楚。”
端王一案,盘根错节、关联颇多。
这些年,萧朔在京中多有不便,只能暗中探查,未必能把所有幕后之人揪出来。
但要连太师府都揪不出,就太不像话了。
别家姑且不论,太师府做的事,背后永远都还有另一只手。
只是始终隐匿在最深处,从不显露,不为人知。
萧朔虽然面上漠然冷厉,这些年两人又被家仇血痕深深亘着,但彼此之间的默契,再怎么也还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