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天日, 玉皇承恩。
祈福祭天的傩仪要将汴梁城四门走遍,百戏花灯,神鬼烟火, 街头人山人海通明。
开封府的衙役通宵巡街, 幸而有殿前司帮忙, 紧锣密鼓巡着几条御道。
开封府掌事官员生平头一遭擅离职守, 抱着酒坛, 醉得险些一头祭了大相国寺后院的古井。
云琅也是生平第一次见人这么愿意往井里跳, 拍净了袖口沾的烟花火|药,合上酒楼窗户, 同商恪拱手:“阁下放心, 这里信得过,又比大相国寺清净些……”
“……”黑衣人拎着醉傻了的开封尹,将人往榻上塞,焦头烂额:“云大人。”
云琅咳了一声, 堪堪绷住笑意,过去搭了把手。
萧小王爷出的好主意。
云琅一觉睡到半夜,赶去大相国寺, 到了后院, 正看见井边坐了个酩酊大醉的布衣书生。
要跳井的人不好捞,醉昏了又极沉。云琅一时几乎有些怀念撞柱子的御史中丞,仁至义尽拦着劝时, 身边已无声无息多了道人影。
卫准一介文人不通武艺,反应竟比云琅还快些, 瞬间撒手, 死死拦腰抱住了不知何处来的黑衣人。
……
大相国寺人多眼杂, 拉扯不清, 只好换地方说话。
“事情紧急,只能铤而走险。”
云琅上来搭着帮手,助他将开封尹安置在榻上:“下次再会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两次搭救,该谢商兄。”
商恪被拽着身上夜行衣,握住卫准手臂:“不必言谢。琰王出手搭救本就在先,况且——”
商恪慢慢松开了手,由卫准死扯着衣物不放,抬起视线。
栖身襄王府之后,他曾见云琅两次,两次都在大理寺宪章狱。
初次,云琅清醒着,虽然重伤虚弱,仍几乎逼得他拿不住匕首。
第二次,云琅力竭昏睡,倒在琰王身旁,眉宇间却已再没了那般引人心寒的死志。
“我始终担心救错了。”
商恪细看他良久,敛下视线:“今日见了云大人,总算放心。”
云琅一笑:“救人,哪里会有错。”
商恪知他不想多提,坐在榻前,单手拉过薄衾,覆在卫准身上。
凡京中为官的,多多少少,总都有些交集。
商恪自少年起师从参知政事,一朝登科顺风顺水,入了政事堂做到鸾台侍郎,学得第一件规矩便是无事不可招惹云少侯爷。
官员冲撞了少侯爷,是官员该反省。
世家冲撞了少侯爷,是世家该收敛。
……
云少侯爷冲撞了律法条例,是律法太过僵化,该增删修订。
商恪第一次见卫准,就是在先帝下旨改动一条“凡当街纵马者,不问缘由、皆杖三十”的刑律法条,交由政事堂刊定着笔的那天
才入朝堂的寒门探花,官府下的麻葛中衣浆洗了不知多少遍,踩着双黑布履,寒酸得人人侧目。
愣头青一般,硬邦邦顶着冷风戳在政事堂门前,半分不知进退。
“他那时见人便拦,将我扯住,劈头盖脸质问。”
商恪道:“国有二法,苍生何辜。”
云琅自己都不知道此事,心情有些复杂:“就因为我在街上骑马,先帝说情有可原,不打屁股……便连苍生也对不起了?”
“是。”商恪点头,“我一向自诩读书读傻了,那天才知道,原来强中更有强中手。”
云琅:“……”
“我便问他,知不知道少侯爷当街纵马缘由为何,他说不知。”
商恪慢慢道:“我又问他,可知少侯爷纵马是否伤及路人、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