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难测。
酒是好酒, 香气浓郁盈透,流溢出皎皎的琥珀光泽,火辣辣灼出烫来。
云琅叫热意撩着, 要低头又觉胆战心惊, 索性牢牢闭了眼。
第一式是口对口喂酒, 才到第二式, 其中一个竟然就已手软脚软动弹不得……这《良宵传》的编者果然用心险恶。
……
说不定宫里就藏了叫人不能动弹的迷药。
云琅越想越骇然, 未雨绸缪扯住萧小王爷:“出征前,你万不可再进宫……”
萧朔蹙了下眉, 抬眸拢住他:“自然。”
两人在一处, 素来是萧朔煞风景更多些。云琅一向嫌他动辄说正事, 每每都要挑理, 嫌小王爷实在严肃无聊。
如今已到了这一步, 云琅竟还惦着宫中情形。
“是朝局仍不稳妥, 害你担忧。”
萧朔道:“此战回来, 我会设法敦促景王,逼他开始接手朝中政务。”
云琅:“?”
云琅良心有些虚弱:“也不是……”
“早晚的事。”萧朔轻声,“预先练手。”
云琅一怔, 想了半晌:“……也是。”
景王并非当真顽劣不堪,只是心思实在不在朝政,叫他安安分分读书习武难如登天, 琢磨起木工漆活却废寝忘食, 从来乐在其中。
先帝朝时,景王不肯修文武艺,没少叫德高望重的御史弹劾。
先帝接了奏折, 只是一笑, 说文武韬略既已有兄长操心, 景王生性灵动跳脱,不受拘束,如何不能挑些自己中意的事来做。
“太傅那时还说,景王命好,生来逍遥。”
云琅扯扯嘴角,低呼了口气:“生来清正的入了朝局,生来刚直的结了私党,如今生来逍遥的也……唔!”
他话未说完,叫耳畔热意一拂,没忍住出声,睁大了眼睛。
萧朔含了第三口酒,微冷的酒浆透出微烫唇齿,搀着冰凉月色,在他耳廓间染开一片薄红。
云琅眼前淌过些薄薄雾气,彻底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张了口低低喘气,下意识攥紧了萧朔的披风。
“生来意气飞扬、洒脱风流的。”
萧朔揽着他,静了片刻,又在云少将军叫潮气沁着的睫间吻了吻:“嘴上说要学下半册,到了此时,竟还走神到这个地步。”
云琅软在他襟怀间,听见这一句,硬生生气得乐出来:“你到底多记仇——”
萧朔收紧手臂,将云琅抱过来,吻住他的声音。
云琅察觉到背后力道,下意识屏息,攥着披风的手慢慢摸索,摸到了一处叫箭风裂开的破损。
萧朔不惜以身诱箭,为的是什么,没人会比在沙场上冲锋陷阵的云少将军更清楚。
北疆游牧部族,生在马上死在马上,人人骁勇好战,膂力箭术皆出众的太多,每一代的射雕手却至多三人。
不只是因为射雕手既要考量箭法身手、隐匿功夫,又要心性沉稳狠厉,能沉得住气一击必杀。更因为射雕弓只有三张,相传上古后羿以三弓九箭落九日,被草原部落代代相传奉为神物,不可轻授。
拿了落日弓的才叫射雕手,代代射雕手要受弓,都要拿九枚敌军将军的头颅来换。
射雕手,落日弓。这些人手上攒了不知多少敌方将领的性命,两军对阵,是最不起眼也最凶险的夺命索。
云琅闭了闭眼睛,由着萧小王爷端庄严肃地照本宣科,热意如沸,自胸底一路汩汩透出来。
萧朔察觉到他的动静,缓下力道,轻声道:“不舒服?”
云琅摇摇头,攒出力气扯扯萧朔,叫他倾下来,在小王爷唇上轻轻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