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节,君子观棋不语。”
他二人关系一向亲厚,皇帝又是个淡漠温和的性子,是故裴湛之偶也敢触犯天颜,此刻见他动怒,立刻打个哈哈认了怂。任城王神色却是微怔,他今日来,原是为了请皇帝赐婚,本以为他和萧四娘子此时还未见过,原来已经见了么。
这时白简进来禀报长乐王离宫的事,裴湛之好奇地看他:“长乐王?这可是稀客,他进宫做什么?”
二王的忘年之交举城皆知,嬴绍露了个无奈的笑,以示他不知情。建元帝神色陡然一沉。自然是为了萧四和燕家那小子的婚事!
听闻她回去后,太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她果真是不愿嫁给他呢,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一个人,竟敢忤逆太后……建元帝阴沉着脸,忽然拂袖而起,进了内室。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落棋如雨,敲在红线毯上很快没了声响。任城王视线仍落在打翻的棋盘上,跪坐不语。裴湛之狐狸眼睛弯弯,极为自来熟地揽上了白简的肩:“小侍卫,你们陛下晡食用的汤面么?”
“什么?”白简皱眉,不明所以。裴湛之嘻嘻又道:“闻不见吗?好酸啊。若不吃汤面,哪来这么大的醋味啊。 ”
白简还是不明,一本正经应道:“陛下从不吃醋。”
内室中,正在更衣的建元帝将二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听在耳里,自己也是一愣。
这……他是在吃醋?
他幼时曾被萧氏那妇人灌过毒药,余毒难清,须用药物压制。是故常年清心寡欲,戒骄戒躁,又不曾爱慕哪个女子,哪里知道吃醋是何情形。
可,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她既不要他,又何必再自讨无趣地凑上去。他是天子,日月所照,皆为臣妾。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岂会为了个无情的小女子伤神。
建元帝眸色浓黑,强压下心中不快,唤来宫人洗漱更衣。
斗转参横,铜壶滴漏,他在未可名状的烦躁中睡去,却于这一夜,再度梦见了那个娇娇柔柔的小娘子。
是个透着迷迭海棠香的春夜,皓月半窗,烛焰摇红。她像只小兽一般伏在他颈下,眼眸含泪,似嗔似喜。沉沉宫漏,荫荫花香,俱像轻雾似的氤氲在她迷离娇慵的眼睛里,勾着他,不知疲倦。
“陛下……”
“念念喜欢你。”
“念念心悦陛下。”
“陛下会一辈子对念念好么?”
外头虫鸣喁喁,屋内烛花无声,锦华帐里,她轻泣声时断时续,欢情浓畅,似梦似真。
他有些沉浸在这场欢畅迷蒙的绮梦里,更为了那梦寐以求的她的心意。把她娇艳柔颤的红唇一堵,万千心事,都融在绵绵缠缠的长吻里了。
一夜好梦,次日清晨,朱缨抱着廷尉的卷宗进来,便见自家主子老僧坐定般地坐在书案前闭目养神,未束发,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神色却颇愉悦柔和。殿内燃了浓厚的龙涎香,里间,几个宫人正在换褥铺床。
以往这个时候,陛下都该处理政务了,今晨却在走神发呆……朱缨好奇地觑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忻悦,便趁此小心翼翼地禀了才从宫外递进来的线报:“主子,汝阴大长公主今晨一大早便乘车往萧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