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王世子,后嫁得天子,这还真是祸福相依……”
……
燕淮牵马挤在人群里,百姓的议论声与排山倒海般的山呼声声声入耳,震得他脑子懵懵的似乎灌了水银一般,额上滚落的汗珠也凝滞住了。
他一身玄衣被沿路荆棘划得遍是碎缕,显然是跑了很长的路,一手牵马,一手持着个浸满汗水的斗笠,怔怔地朝那隔着黑压压如云人群的阊阖门走去。
就在七日前,他终于从家宅中逃了出来,太原到洛阳迢递千里,他彻夜不休地跑了好几夜,连马都累死了好几匹,却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成了别人的妻子,而那个人还是天下至尊的皇帝,他们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燕淮脚下越来越轻,如踏在云端,喘息声也越来越弱。渐渐地,已感知不到任何外物外事的存在。
万众俯首之中,他长身玉立十分显眼。两边羽林卫上前欲拦,他却突然身子一歪,栽在了地上。
……
进宫的路上,天子已换乘了由十五匹白毛朱尾的大宛良驹所拉的游观辇。衡轮雕彩,羽葆旒苏,圆盖上立着只黄金雕铸的凤凰,展翅欲飞。
太后特让念阮同皇帝共乘一舆,静室令驾马在前,式道候驾车分列左右,为天子舆车静路开道。当舆车经过阊阖门驶入宫城,沿途不住有宫娥手捧盛了的花篮朝车舆抛洒花瓣,列坐在阊阖门内侧的太常寺乐人鼓吹奏乐。
车中,念阮抱着那只似已睡着的白色雪狐,垂着眼,静默如初。
先前由令姒抱着的黑色雪狐已交到了皇帝手里,小家伙不安分得很,龇牙咧嘴作势要咬他。嬴昭把小狐狸的嘴捂得严严实实的,偏过头同那始终沉默着的女孩子说话:“念念,你怎么不说话。”
与天子同舆,这对于世间女子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荣幸,他知道她因同燕家的婚事受尽了委屈,今日之事,既是要她无法拒绝自己,也是要替她找回面子。
他要让全天下人都知晓他对她的心意有多真,他要让这昭昭白日巍峨宫阙都来见证。
舆车内尚算宽敞,察觉男子气息的靠近,她往旁侧靠了靠。嬴昭微微皱眉:“念念,你不高兴么?”
他很想问她阔别两月可有想自己,但见了女孩子一张冰冷的雪颜,话到喉边又涩然咽了下去。答案如此显而易见,又何必自作多情。
她还是不说话,安静得只当无视了他这个人一般。嬴昭眉心微跳,松开玄狐,自袖中取出那个他自出征以来一直戴在身上的平安符,温声道:“这次能得胜凯旋,全赖以此符护佑。只是念念,你告诉朕,这符真的是你自己做的么?”
玄狐掉到她裙上,哀怨地叫唤了一声。她樱唇终于动了动,却是极冷漠的一句:“不是。”
“为什么?”
“陛下知道答案的,不是么?”
她抬眼望他,眼眶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打湿,柔软饱满的樱唇仍旧萦着一抹冷笑。若说从前她看他的眼神偶尔还可窥见一二许关怀,如今,竟全然只有冷漠疏离了。
嬴昭眼里希翼的光彩一点一点黯去,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也知道她或许会恨他,可他没有想到,他一国天子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竟连半分感动也没有。
他脸色沉了下来,烦躁地把那正攀着他的腿往他膝上爬的小狐狸扔下去:“可是你答应了朕……”
“陛下许我拒绝么?”
她含了缕凄伤的笑反问,睫畔珠玉耀目,“陛下是天子,我只是个小小的民女,我连拒绝你的资格都没有。”
“您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偶人罢了,您从来没有尊重过我的意愿。”
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随他控制的桐木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