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陛下说笑了,您是天子,便是您做的也是天经地义,妾如何能妄加指责。何况您不是都解释清楚了么?妾不敢多心怪罪陛下,眼下,妾只是有些疲乏了,还望陛下见谅。”
她声音幽幽的,听在嬴昭耳中,却似有讥讽之意。嘲讽着他的自作自受,自作多情。他失落地松开她,哑声道:“你睡吧。朕不烦你。”
黑暗之中,二人身子紧贴,气氛却凝滞如冰,仿佛无形中隔了一道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折枝等宫人屏息候在外头,本等着里头传唤叫水,见殿里风平浪静连道说话声都未曾有,还疑是新婚的皇后殿下惹了陛下不快,不由面面相觑。
这才是新婚的第一夜殿下便开罪了陛下,日后可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人呼吸匀浅,似已睡着。念阮自榻上缓缓睁开了眼。
崇宁寺后来的那些寒衾孤枕的日子让她早已习惯独睡,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便不大睡得着了。
帐外几株十二枝的连枝灯上,每一枝都盛着燃烧吐蜡的龙凤花烛。北朝民间风俗,新婚之夜里需点燃一对龙凤花烛,若彻夜不灭,新婚夫妇的感情就能长长久久直至白首。
帐外烛火热烈,光透着帐子照进来红晕晕的一片,颇有几分香艳慵散的韵致。她睡不着,轻手轻脚地从床榻上起身,越过他下了床榻去剪灯芯。
寝殿里纱帷深深,一重又一重,皆用银线绣着繁密的龙凤暗纹,很像是五月花开时节重叠纷纭的树树石榴。潋滟的红烛光辉打在澄泥金砖的地板,她赤着脚行于其上,如同踏着一片片红云。
处处皆是大喜的颜色,可这不是她的喜事。
念阮提起灯盖,一盏一盏地把花烛光熄灭了,殿内顿时幽深起来,而她莲生纤趾轻裾曳雾,仿佛姮娥行在清寒幽寂的仙宫瑶池。
“你在做什么?”
这时忽闻一声惊呼,她灭灯的手微微一顿,回头去瞧时,寝榻上沉睡的天子已恍然坐了起来。
“念念,你在做什么?”
才从梦中惊醒的嬴昭震愕地看着她手里尚未及放下的铜盏,难以置信地再度问了一遍。
这些花烛乃是他特意按照汉人民间习俗放置的,传闻,新婚这夜点燃的花烛若可燃烧至天明,这对新婚夫妻便会一生顺遂,白头偕老。她灭掉这些花烛,莫非不愿与他白头偕老么?
念阮提着灯静默地立在原地。屋内的光烛都已灭了大半,她手里正提着个小巧的铜制螭纹灯盖,秀艳眉目在光烛下朦胧而模糊。
“灯有些亮,妾睡不着。”念阮神色淡若春云。
嬴昭莫名松了口气,他起身走到她身边,拿了火折子近乎固执地执着她手复把熄灭的龙凤花烛又一盏盏点燃了,耐心地与她解释:
“民间风俗,新婚夜燃烧花烛以至天明是取灯花并蒂白头偕老之意,若是这花烛一直燃烧至天明,朕和你就能白头偕老了。”
“是么?”念阮唇边萦了抹极浅的笑意,眼中却有讽刺,“陛下万年,妾却没有这个福分。”
哪有什么白头偕老,不过是三年逢场作戏,两年囚禁,一杯毒酒。
嬴昭眸子黯然,假意不曾看见她眸中的冷嘲,从身后拥住她道:“那朕把寿命分予你一半。”
罢,分她一半他就更活不过而立之年了。念阮敷衍地笑了笑,不置一语。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念阮着展衣去了宣光殿里拜见太后,嬴昭则去了太极殿接受百官献礼,并命太常寺择吉日拜谒祖庙。
“皇后对朕甚是抵触。”
朝会散了之后,皇帝留了任城王及六弟高阳王在式乾殿中议事,郁郁叹道。
朱缨侍立在侧,暗自腹诽这不是您自找的么,非要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