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做了皇后, 在面对这位父亲故友时念阮却还总觉得自己是个晚辈。她手指不觉绞住了衣袖角,微微笑道:“任城王回来了。”
任城王往她身后折枝所提的食盒一扫:“殿下这是要去太后宫中么?”
“是,许久没去了。也该去尽一尽孝心。”
念阮的语气客气而疏离, 知她避嫌,任城王也就索性点破,拱手一礼:“臣有几句话想同殿下说。”
他并非放诞无礼之人。念阮微感奇怪, 晶唇微动欲要拒绝, 终究还是同意。二人在一处凉亭坐下, 四周花木假山,回廊环绕,宫人们都守在回廊下,既能避嫌,亦能恰到好处的阻断话音。
“殿下是否还在为前事对陛下心怀有怨?”任城王道。
念阮神情古怪:“殿下何出此言。”
先前他会替皇帝来做说客, 是因为她还未嫁,如今君臣名分已定,他又不是什么正经长辈,再来介入她和皇帝之间的事便有些奇怪了。
嬴绍微一沉吟, 凝视她眼睛,斟酌片刻终究还是开门见山:“我和皇后殿下, 是一样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和她是一样的人?
念阮心中蓦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震愕地看着他。任城王缓缓摩挲着手腕上褪下的一串紫檀佛珠:“……殿下崩于建元二十一年正月上元,臣说得可对?”
像是当头遭了一记响锤, 念阮的大脑登时懵懵一片,好半天都未回过神来。石桌对面,任城王却自顾说了下去:“臣侥幸, 却比殿下多活了几年, 因而殿下的身后之事, 臣也侥幸知道一些,殿下可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念阮终于找回一缕神思,沉着脸站起:“青天白日,言此怪力乱神之事,我竟不知皇叔在说什么!”
她拂袖欲去,却再度被他叫住:“请恕臣斗胆,皇后殿下难道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杀害你的真凶是谁吗?即便不愿回首,难道,也不想知道,是谁杀害了长乐王?!”
他一口气说的急促,俊颜微红。瞧着她对陛下的抵触,他早就怀疑当年她的死绝非留守京中的素晚所言是自尽那般简单,如今瞧来,果然如此。
他们都被那女子骗了!
闻及父亲,念阮脚步终于停住。她没有回头,睫畔已有清泪盈盈:“难道不是他吗?”
言语间,算是默认。
“自然不是。”
任城王接着道:“……长乐王之死,是太后所为。陛下从未下达过那样的命令。至于您……他在临死前想的还是殿下的安危。他曾下诏给臣及数位辅政大臣,命您在他崩后归家改嫁,只是臣……臣和白简回来晚了一步。”
“臣知臣今日之言或许唐突了些,然食君禄,忠君事,臣实在不愿看见陛下平白受冤。何况……”他顿了顿,起身绕到她身前,“即便殿下不肯信臣。如今……如今这些事不是还未发生是么?殿下宜怜取眼前人啊。”
他心痛如刀割,目光却温柔无比,念阮抵触地把头低下了。
不是她不肯信他,皇后是国之母,纵使被废,也只能囚于寺庙中了此残生,断不可能归家,遑论改嫁。
他从前不肯废了她,只能是为了要她陪葬。
念阮侧过身,把滑下脸颊的眼泪拭了拭,嘲讽笑道:“自坟典有载以来,天下岂有归家之皇后?王叔莫不是在说笑?”
“还是说……他在下达这条命令之前,还下了道废后诏书呢?”
她回眸冷嘲一笑,艳光锐利,霎如花光流转,明艳得令人不能逼视。
“陛下从未下达废后诏书。”
嬴绍不假思索地反驳。
他至今犹能记得,那遥远的旧梦里霰雪流连,遗留之际的帝王病颜苍白,勉力坐在病榻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