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一拂。
前一句还提了他,这会儿看他乍一出现,云知打了个磕巴,“你怎么……站我背后?”
“你该庆幸站在这儿的是我。”沈一拂道:“一个女孩子走夜路,胆儿倒是肥。”
他语调是一贯的平淡,话音却仿佛透着一点儿……情绪。
云知怔了怔。
自重遇以来,他说话处事样样在理得体,该谦逊时谦逊,该严厉时严厉,任何场合都能游刃有余……
可方才那一瞬间……就好像是那副完美的面具不留神被风掀开了个小角。
面具?
她为何这样想?
云知没缓过神,瞧老大爷推着车远了:“我瞧我哥醉的厉害,给他弄点马蹄汁醒酒。”
沈一拂没说什么。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刚走过来,没听到她和老大爷的谈话。
否则,应当会奇怪,林家小姐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会不晓得荸荠在南方叫马蹄?
她仍有点儿心虚,低着头绕开他,差些和一辆骑来的自行车撞上了,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兜回,她整个人结结实实被揽在他的臂弯里。
也就那么一下,他松手:“醉了?”
她强自镇定下来,“我什么都没喝,怎么会醉?”
“喔?林小姐是怕我依葫芦画瓢,才不敢动的酒杯?”
她一惊,矢口否认了,“我没有。”
“没有什么?”
巷子里只有一盏破旧的路灯,背着光,他的脸看不分明,只觉得那双眼眸浮沉,仿似轻而易举就能看透一切。
她不觉噤了声。
这一默然,便是默认。
既被看穿,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云知反剪着手,说:“行,我承认,醋是我倒的。怎么,沈先生追出来,是想找我赔您的酒么?”
窄窄的小路前后无遮无拦,夜风不时兜来。
她下午梳好的马尾辫这会儿有些乱了,刘海被吹开,露出了轻轻挑起的眉梢,纵是气焰嚣张依旧难掩稚气,但与在外人面前的乖巧懂事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原以为她是记仇才耍了那样的小把戏,想着要教育她两句,哪料才开了个头,她倒像个被激怒的小兽,迫不及待的露出了尖尖的小爪子。
这样顽劣的女学生,倒是少见。
他没恼,也不再和她搭师长架子,“就因为我下午出了卷子,请你离开?”
“不是。”
“还是我当着你大哥的面揭了你的短?”他看着她:“空四门的事儿,是你自己招的。”
“不是。”云知道:“我不会的科目读到会读为止,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就是了。”
比起生离,比起死别,这些都算什么?
“那为什么?”他道:“我非追责,只觉得明明素昧平生,你对我似乎有些敌意。”
是啊,既然素昧平生,那为什么?
现在这一段,与他们的过去毫不相干,总该编个理由的。
可她不是个擅长忍耐的脾性,有些事压抑太久,就像锅里煮沸的水,即便盖着盖子,也会控制不住的发出动静。
云知答不出,见他也不像是要数落自己的光景,索性先不予理会,径直往饭馆走去,没走几步,忽然听他问:“从前,我们认识么?”
这一句话,让云知心头骤地一停。
未及回应,民都荟的老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喊道:“沈先生,梅间里的那位林先生有点儿不对劲……”
两人一先一后奔回包厢里,一进门,看伯昀半瘫在椅子边吐得不成样子,呕吐物中竟混着不少鲜血,她吓得手一抖,荸荠全洒在地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