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拂是凌晨三点半才下的轮渡。
此次他任护军司令, 代表直系来上海和谈,两小时前在码头中刚平息了一场险些擦枪走火的对峙。
未出浦西,他拆开了他在沪上信使呈递的书函, 第一封说的就是她被家人送入巡捕房, 三日前,原因不明。
骤雨的天车却飙得飞快, 副官江随亲自踩的油门,将其余军车远远甩在后边。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差些撞上别的车。
哪怕听说这是法租巡捕房的囚车,他都没真的想过她就在车上,拦截只是以防万一。
是以,当一个娇小的白色影子直棱棱面朝而来,理智还没做出判断, 脚步已迈了过去。
虚浮的车灯照着她淋透的半身, 少女额前几缕发丝滴着雨点, 望见他,是想拥上前的, 才发现自己戴着手铐, 慌慌忙忙垂下, 想要隐去一瞬的狼狈,惨白的唇角努力扯了一下:“你……”
喉咙哑的发不出声,她索性闭上,下唇抑制不住地颤。
下一刻, 被紧紧拥入怀中。
一个妙龄女孩子,究竟受了多少罪, 隔着厚厚的大衣, 竟能感受到她瘦出来的肩胛骨。
过于强烈的心疼与震怒充斥在他的胸膛中, 以至于巡捕过来抓人时,枪不假思索的拔/出来,最终没扣扳机是唯恐再吓着她。
“钥匙。”沈一拂冷冷开口。
“这可是嫌疑犯……你们……”
继而十几个兵士上前,那巡捕被黑洞洞的枪口围着,立马抖着将一串钥匙掏出来。
众人就这么看着他们的少帅为那女孩解开手铐,脱下军装轻缓缓地裹住,之后,一个字没再多说,直将人抱上车。
江随给他们撑过伞,上车前嘱咐两名军官:“你们去巡捕房了解情况,不要暴露少帅行踪。”
随即回到驾驶座上,大喇喇将车开走。
巡捕们不知他身份,单看那军服上的领章,猜测来头不小,万万得罪不起。只得任凭人被带走。
……
她在昏昏欲睡的边缘,隐约记得他带自己上了车,听到他说“叫军医”……记忆断片式的掠过,怎么来怎么去的她闹不清了,也不知自己置身何处,有人褪她的衣裳她还能警觉去推拒。
“是我。你别怕。”
云知强撑着意识,“一拂哥哥?”
“都湿透了,洗完澡换身干净的。”
“不洗澡……困。”
“好,那只换衣服。”
感受到他的声音、属于他的气味萦绕在侧,真真切切意识到不是梦,连日紧绷的身子才稍稍缓和。
等到被一阵棉软席卷,回到梦寐以求的床上,一阵浓浓的委屈迟缓且不由分说弥漫上心头,鼻子酸胀的厉害,只得用嘴巴呼吸,一张口,忍不住啜泣出声来。
“五妹妹,怎么了?”
许久没听到这声熟悉的唤,她勉力撑着睁开眼,一时怔忡。
他的军裤还是湿的,手里拿着一根棉签,应该是正要开药瓶,听到她的声音急急过来,碘酒溅到了衬衫袖口,但他顾不上,又问一次:“怎么了?”
影子落过来,金黄的台灯在熟悉的眉眼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抬着食指缓缓触了一下他的鼻梁……是真的,真的沈一拂。
漫长的分别、无止境的担惊受怕、无助而又恐惧……所有情绪都压抑了太久、克制了太久,这一刻再也按捺不住,倾泻而出……
他一身还湿透着,上不得床,只得先蹲下身,伸手将她搂在臂弯中,滴滴答的泪水,将他的袖子濡得更湿,另一只手不断抚着她的后脑勺,听到她的哭声一抽一搭,断断续续,钻进他满是裂缝的心。
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