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盘,盘中心钉着一枚铁针。撒尔捧过来将这枚圆盘动了动,发现圆盘上的铁针可以自由转动,但无论圆盘怎么转动,那枚铁针都指着同一个方向。
“这叫指北针。无论你身处何处,这上面的磁针,永远都会指向正北。”伊南向撒尔解释。
撒尔马上想到了这件仪器的应用场景:这么说来,他无论是遇上大雾还是风浪,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有这件仪器在手,他永远都能准确判断方向了?
大喜过望的国王张开双臂,把他的妻子拥在怀里,激动得语无伦次:“谢谢……不愧是你,我知道你是明白我的……”
撒尔的远航,意味着分别,意味着风险,意味着生死未卜。
他多想永远陪在妻子身边啊,可是人活一世,总要向那最远最难的目标更进几步。再说,他深知伊南在这个王位上,会远比他要做得更好。他不在巴比伦,她正好可以放手施为。
而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将王执迷于航海这件事视为“不务正业”。撒尔还听说过有人评价他“王肯定是疯了”。
只有伊南一个人明白他,理解他那无处安放的征服欲。她始终在他身后默默支持并鼓励,为他提供一切协助,让他安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但当他放开伊南的时候,却看见妻子的眼中挂着晶莹剔透的泪水。
虽然理解,但终究舍不得。
撒尔觉得心口像是被铁针扎过似的,但他又着实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只能伸臂将伊南再度拥入怀中,口中喃喃地道:“你放心……”
即便只为了你,我也要好好地回来。
在巴比伦逗留一阵之后,撒尔离开了这座王国都城,离开了他的王后。临别时撒尔留下了一只瘦长的匣子,说是给伊南的礼物。但是希望伊南再他远航归来的那一天再打开。
于是伊南将这只匣子小心地收藏好,耐心地等待撒尔归来。
两个月之后,她收到了来自塞浦路斯的来信——信是用墨水写在羊皮纸上的。泥板的不易携带让巴比伦人渐渐地放弃了祖先的发明,开始改用更加轻便的羊皮纸或者埃及纸草。
在信上,撒尔说,他这次出发的船队,总共有四十条船,船上人员共有四千多人,储备了足够的粮食、油脂、桶装的葡萄酒(作为淡水的替代品)、各色工具和武器,整个船队向西面进发。他将会实践自己的诺言,去探寻那些连神明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的海域与土地。
伊南收起信,将这份信件贴在心口。
她相信这会是一个突破口。
如果撒尔能够找到那些在各种诗歌、传说、神谕中从未出现过的土地,就能证明神明其实也是有活动范围的?如果神明的活动范围与人的一致,那么是不是也能说明:“神”伴随人一道出现,是人类的原始信仰一点点演变而成?
只是,这个突破口的风险太大,太危险了。
她亲自将撒尔送上了远航的这条道路,现在却又日夜煎熬,担心他的安全。
在这封信之后的整整一年,远航的撒尔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一年后的某天,留驻塞浦路斯的巴比伦商人辗转从迦太基人的手中得到了一份来自远征船队的信件,并将之快马送回巴比伦王庭,送交给他们的女王。
“伊南吾爱……”
伊南打开这封信,待看到这熟悉的笔迹,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
“等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越过了戍卫着狭窄海峡的擎天巨柱,驶向了那更阔大的海洋……”
伊南看到这里,觉得眼眶里的酸意瞬间漫无边际地涌了出来。
“戍卫着狭窄海峡的擎天巨柱”,伊南很清楚这地貌指的是什么——
直布罗陀海峡,地中海通往大西洋的出口,最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