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清声说道:“昉隐,我今日所言,字字是真。你或许不能理解,但或许某一日,你会明白过来。今时今日,我待你有情,情真且意切。但是这分情意,与成不成婚并无干系,与未来、与往后,更是毫不相干。”
对于一个古人而言,这话确实难理解了些。男女有情,合该长相厮守、永结同心,怎么就与婚姻、与未来全不相干了?
裴大蹙眉无言,若说心中毫无猜疑,那定然是在说谎。他确实在猜,猜这周桃萼为何不愿成亲?他也确实在疑,疑心这美貌的小娘子,心中还藏有别的男人,亦或是旁的意图。
但这裴旻,虽难免有些疑心不定,但并非阴鸷狭隘之辈。男人思忖许久,半晌过后,心绪稍平,终是决心信她,复又抬头看向周桃萼,温柔闷声道:“近些。搭耳帽歪了,我替你正一正。”
周桃萼稍稍一顿,这才缓步近前。
灯烬垂花,明月如霜。裴旻披衣起身,替她正了正搭耳小帽,接着又将慈恩娘子的信轻轻塞入她的前襟,口吻如常说道:“记得带信给陈阿母。炉子里有两个香茶饼,尚还热乎着,你最喜欢吃,别忘了带。”
周桃萼抬眼看他,语含试探:“那以后……还有没有香茶饼了?”
裴旻无奈笑了,目含宠溺,摸了摸她头,沉声说道:“应有尽有,你来就有。”
周桃萼心知,裴旻或许无法理解她这后世之人的诸多毛病,但是只要心中有爱,凡事皆可包容和消化——这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勾唇笑了,悠悠抬袖,勾住裴大的脖子,迫得男人低下头来。
两唇相接,含吮缠绵,自是无尽缱绻。
周裴二人,虽生波折,但转眼即平。殊不知二人这般相会,落入那范郎中的笔下,由他添油加醋、转来转去,却是全成了另一番景象。
两日过后,夜深凝寂,澶州府中,袁骠骑理罢军务,见四下无人,便自那叠叠书信之中,抽出了范郎中的信来。他闲闲靠在梨木椅上,撩起眼皮子一扫,便见那范郎中在心中写道:
“那陶二果如将军所言,水性杨花,荒淫无耻,日夜与裴大相会,每回都要鏖战几个会合。那裴大身子都虚了,陶二还不肯将他放过,吸其魂魄,摄其精髓……”
袁骠骑何等精明,抬眼一扫,就知道这字里行间,起码有三五分是范琅的个人发挥。
他勾唇一哂,心情倒是不错。毕竟一整日下来,他见的都是尔虞我诈、宦海风波,听的都是辽金如何、西夏如何、白袍军如何、开封府中又是如何,远不如这花狐狸的桃色轶闻有意思。
范郎中殷勤过头,洋洋洒洒,写了好一番废话。袁骠骑正厌腻之时,忽地见他提了一笔,写道:“陶二甚至遣了裴大,将人家陈氏的资财,分给了个外嫁的女儿。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陶二这般行事,那是犯了咱大周的律法!”
好个范琅,为了荣华富贵,如今已自认作是大周子民了。
袁骠骑蔑然一笑,提笔给这范琅回起信来,道:“多谢范兄,将这委曲道尽,详之又详,袁某心中甚慰。只是陶二、屠户与陈氏妇人,合谋侵占陈氏资财,袁某心中甚为不平,还请范兄也不平则鸣,代为转达陈氏族人。只是行事之时,须得小心,莫要打草惊蛇,败露了陶二女子之身。”
他笑意渐深,搁下毫笔,唤来车焜,令其送信。
那满头小辫的异族少年接了信,心上发痒,忍不住挑眉问道:“将军,可是那归义县的狐狸精,又有了甚消息?”
袁骠骑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眸中满是沉晦。
车焜心上一紧,连忙又恨恨说道:“达达是替将军心急!达达只盼着,将军能早日收了这狐媚子!”
袁骠骑缓缓笑了,心下了然,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