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晓光淡荡,风尘初歇,周桃萼仰头望着橘井药局的匾额,只觉得熟悉而又亲切,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早将这一方小小药局,当做了自己这辈子的家。
她唇角微扬,连忙拾阶而上,迈入药局。可谁知进了药局之后,她把着眼儿一扫,却见药局之中,四下空荡,静寂无人。
她心中生疑,又在堂中绕了一圈,竟连个药童也不曾撞见。
周桃萼心中不安,疑心生了甚么变故,便在此时,忽地听得庖厨似有人语喧哗。她心上一紧,赶忙去了庖厨,便见范琅跟兰春华正在院中拌嘴,夫妻二人,吵吵嚷嚷,听得她立在原地,如坠云里雾里,也不知是在争论何事,只隐约听得“卖友求荣”、“逼良为娼”等字。
周桃萼见二人吵得不可开交,连忙含笑出声打断道:“师兄,师嫂,我回来了。”
兰春华闻言,身子微僵,却是连头也不回。
反倒是那范郎中,闻得周桃萼之言,先是一惊,随即耷拉着眉眼,难得露出了几分笑意,慢悠悠地道:“二弟回家了,好事,好事啊。”
桃萼随意笑问道:“兄嫂这是又吵甚呢?”
那春华娘子,向来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但凡占了三分理,便要抢得旁人没话说。可这妇人,此时却是绞着帕子,一声不吭,稀奇得很,但由那范琅在旁慢悠悠地道:“不碍事,你嫂嫂这性子,你也是晓得的。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师弟不必担忧。”
桃萼笑了笑,倒也不曾多虑,只又问道:“师兄,这几日药局里头,还有后院几位小娘子,都没出甚么事儿罢?”
范琅一顿,有些心虚,但仍捋着须髯,慢悠悠道:“无恙,无恙。”
周桃萼抿唇一笑,安下心来。
范琅暗暗瞥她一眼,偷偷拧了把兰春华的胳膊,好似是有所暗示。那妇人抿了抿唇,仍不看向桃萼,好似憋着恁大的气,又好似不大情愿,只闷声说道:“陶二,你几日没洗澡了?浑身臭烘烘的。”
兰春华这话,倒是实在话。
周桃萼女扮男装,潜入军中,满打满算,待了约四五日有余,那便是四五日不曾沐浴,加上又是流汗、又是淋雨,身上的气味,着实不大好闻。
但反正她是个男人,便是好些日子不洗澡,旁人多半也会理解。若是她身为男子,太好打扮,反而要招惹街坊闲话哩!
周桃萼一笑,正打算回房收拾一番,再去汤池沐浴,哪知便是此时,忽地有一阵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有一人自后方扑来,恍若泰山压顶,压得她一个踉跄,差点儿跌伤。
周桃萼手扶石桌,兀自生痛,殊不知便是此时,那人袖中藏刀,在她颈上利落一割,虽不曾伤着她分毫,却将她颈上那小香筒倏然割落。只可惜她忙着忍痛,未能及时察觉。
周桃萼一咬牙,侧首一看,便见来者不是外人,正是那风风火火的混世魔王,归义县中人见人怕的熊孩子葛根!
这几日,她身处金军大营,一直见不着葛根,倒惹出几分想念来。如今见着了这熊孩子,周桃萼心里头火苗蹭蹭直窜,直恨不得立刻撸起袖子,狠狠暴揍他一顿。
几日不见,葛根这小子又壮实许多,许是天冷之故,那黑乎乎的小脸上,也冻出了两坨圆圆的高原红。他吸溜着鼻涕,一手迅速将香筒收入袖中,另一手则高高抬起,一个劲儿地去扒拉周桃萼那包袱,佯作如常,粗声粗气地道:“陶二!你去哪儿了!是不是给我买好吃的去了!”
还吃呢。再吃下去,你都要得儿童二型糖尿病了。
周桃萼暗暗翻了个白眼,力气也不小,一把就将包袱夺了回来,接着又拿话儿打发了葛根,总算得以脱身,径直往自己那处小院子去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