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朱桃果未成(一)
接连数日下来, 这袁氏兄弟,已与陶二颇为熟稔。眼下,周桃萼身裹褐布厚袄,朝着袁氏兄弟憨憨一笑, 接着坐定榻侧, 眯眼笑道:“不急, 一个个来。”
袁燧闻言, 微微弯唇, 先伸出长臂。
周桃萼正欲伸手,去探他腕上脉息, 孰料她指尖才一出袖, 便露出一段惹眼的雪白——却竟是手上, 忘了搽涂黑粉。
榆荚立在一旁, 见得此景,立时温声打断道:“天寒地冻,先生手上生了白疮,今日起得早, 竟是忘了搽药了。”
言罢之后, 她自怀中掏出粉匣, 佯作是药, 这便弯身持起周桃萼的腕子。桃萼闻言,心惊肉跳, 连忙将双手收回袖中, 背过身去,由着榆荚细细为自己涂抹黑粉。
袁燧见此, 却是不由笑了。
霞光灿灿, 少年双眸如星, 笑容明朗,目光之中还隐隐藏了几分揶揄,只当这陶先生与那榆荚颇有几分暧昧。
待到周桃萼转过身来,眼睑低垂,为这赤发少年把脉视诊之时,袁燧便稍稍凑近,含笑轻问道:“二哥可曾娶妻?”
周桃萼咳了一下,应道:“不曾。”
袁燧一笑,又追问道:“二哥原籍乃是何处?父母尚在否?二哥的本名,当真是陶二么?”
周桃萼蹙眉,兀自纳罕起来,想这赤发少年,往日也不是絮叨之人,怎么今日竟这般啰里啰嗦。她并不回答,收回把脉的手儿,又倾身向前,细细探着他左腿伤处,一寸一寸地轻压、摩挲,接着又以指尖沾上药膏,柔柔涂抹起来。
那少年垂眸,借着霞光,望向那陶二哥的手掌。其上虽黢黑油腻,可那手儿的形态却是极妙,骨节分明,纤细而又修长,着实不似男子之手。
或许,唯有这般细腻的手,方会如此灵巧,能用那不起眼的柳枝,为他接续筋骨,令他不至于沦为无用废人。
只是……少年自幼随军,长年驻扎北地,每年手上都会生出冻疮。那冻疮向来是紫红之色,怎么陶先生手上的疮,却竟是如雪般净白,且还未见溃破凸起?
袁燧垂眸,剑眉微微皱起。周桃萼并不知其起了疑心,只淡淡应道:“我生于梧州城中贫寒门户,爹娘早逝,生前亦不识字,只说贱名好养活,便唤我作陶二了。”
她这般说着,指尖则是按及腿根,在那淤血之处不住轻揉缓压,涂抹活血散瘀的膏药。少年由她这般按着,也不知为何,却是腿筋紧绷,喉结微动,额间燥热难言,挺直的脊背处亦浮起一层薄汗来。
而这周桃萼,上辈子乃是皮肤性病科的副主任,只要病人在她眼前,她便全无风月之念,对于袁燧的异样亦是无知无觉。涂完了之后,她立时收袖,又帮袁燧固定好了腿上的夹板,接着转头望向三公子袁灵。
那少年面颊微红,搁下书卷,却是默不作声。
周桃萼凝神打量着他,心底却是无奈一叹。
连日以来,她着实想了不少法子,来应对袁灵这晕血之症。
起初,她试着循序渐进,让他习惯这血腥气息,哪知袁灵见了狗血、鸡血,俱是无畏无惧,唯独见了人血,哪怕只有一点血珠儿,他也立即大汗涔涔,呼吸不稳。
之后,她又启用心理疗法,和这袁灵耐心相谈,想看看他到底是因何缘故,会觉得“人血”如此可怖。只是袁灵支支吾吾,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幼年时突然患病,每回发作,都会瞧见染血的纱帐在风中轻轻飘舞,至于其余细节,却都记忆模糊了。
周桃萼无奈至极,这几次冥思苦索,倒是想出了个偏门法子来。
她稍稍一叹,缓声说道:“前些日子,我问过你,到底是怕血的什么。你说,你也不怕那腥膻之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