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从夜明珠换成了犀角,角尖幽幽白光,头顶又是各色琉璃,贴出绚丽图案,在犀角燃烛的反光下,金砖变得耀眼,把前路照得清清楚楚。
这些犀角与达官显贵家里珍藏的还不大一样,上头一圈圈的白纹,有种规律的美感,许静仙记得北海冰川下面有种冰犀牛,浑身雪白近乎透明,其角若琉璃天成,上有螺纹,可那样的珍兽罕见得很,有些修士在北海待了半辈子,也未必能见上一头,这儿却奢侈到拿来燃烛,简直暴殄天物。
非但如此,她发现石道两旁也有壁画,画的正是一对男女翩然起舞,罗衫半落,身后数十人奏乐。
但许静仙越看,越是毛骨悚然。
因为她竟然在壁画里找到自己!
那个吹着白玉萧的女子,莫说衣裳款式颜色与她身上穿的一模一样,就连略略垂首,不甘不愿的样子,也与她惊人神似。
再旁边,挤眉弄眼的年轻男人,还有专心弹琴的,可不正是齐金鼓和孙不苦吗!
许静仙自忖见过不少世面,修为除开少数执掌宗门,隐居山林的大宗师之外,足可笑傲群雄。
可今日所见所闻,委实过于诡异离奇了。
若说都是幻境,此刻她明明是清醒的,若说不是幻境,那神似她的壁画又是怎么回事?
再走十几步,壁画内容又换了,那些人抱着乐器迤逦前行,跳舞的男女在前面带路,行止神圣端庄,不正是他们现在的情态吗?
视线迫不及待朝前面伸,好不容易又熬过十几步,许静仙果然看见新的壁画。
这回是漫天神佛在圆厅周围驾着祥云漂浮半空俯瞰他们,所有人跪坐于中间神像下,肃然抬首,似在认真聆听神明训示。
神明脸上带着不容错认的悲悯,高高在上,以拯救的姿态观望众生,就像人在面对蝼蚁时,捏死或不捏死,只取决于心情。
视线落在其中一名女子身上,许静仙觉得那应该就是自己了。
再往下呢?
她忍着好奇,好不容易等到众人行至下一幅壁画。
上面的祥和安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中间神像勃然大怒,指向他们,似在训斥,天火降临,惩罚所有匍匐在地上的凡人,将他们淹没在熊熊火海之中,包括许静仙在内的所有人在火海中哭叫哀嚎,面容痛苦,却难逃被烧成灰烬的命运。
再往后,壁画戛然而止。
确切地说,石道走到尽头了。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更为宽阔宏伟的圆厅,入目俱是金光灿灿的砖石,中间矗立神像,四周则是浮雕神佛,许静仙看着眼熟,但叫不上名字,大多是佛门出名的先贤佛尊,无形威压四面八方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弓起腰,甚至有种下跪的冲动。
此等威压?!
许静仙暗生恐怖之感,她觉得这已经不似人间的力量,远远超过自己所认知的某一位修士大拿,即便是九方长明,也……
难不成这世间真有神明存在?
都说上古神明早已陨落或飞升,世间最后一位白日飞升的修士叫落梅,是万剑仙宗前宗主,江离的师父,在他之后,再没有人能突破极限,踏破虚空,羽化成仙。
可落梅是剑宗道门中人,与眼前佛像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旁边齐金鼓的膝盖已经弯了下去,看得出很不情愿,弯的弧度很僵硬,称得上直挺挺撞在金砖上,发出许静仙感到牙酸的闷响,许静仙比他多坚持了两息左右,最终也还是跪了下去。
但当她看见孙不苦也跪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想道你先前还敢威胁我,现在还不是任人摆布!
这个念头刚起,眼前就有东西簌簌落下,许静仙定睛一看,是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