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吕布毫不费力地品出了这份言下之意,顿觉更不自在了。
旁人道明心思,至多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这憨帝倒好,上来便是蛮横一脚,径直踹穿一堵实墙。
曾经那群妻妾心仪于他时,至多是暗送秋波,软言软语。
哪似这憨帝般态度忽软忽硬,先一盆热汤泼下,再端着温汤一路穷追猛打的?
吕布心里一股徘徊不去的古怪滋味,不知因何而起。
他不愿与这憨帝再对上眼神,凶巴巴地别开了目光,硬邦邦道:“听陛下的口气,倒似朝中无务需理般清闲。”
得了吕布拿话语挤兑,项羽却丝毫不恼,只大大方方地又盯着他望了一阵。
直到吕布快被盯得炸毛时,才及时打住,当真转身欲离。
就在这时,吕布一拍脑门,猛然想起极要紧的另一茬来:“ 请陛下留步!”
项羽仿佛就等着这一唤,迈得慢吞吞的步伐一下刹住,于电光火石间转过身来,面色镇定道:“哦?”
吕布满心都是国家大事,哪管这憨帝在瞎琢磨什么?
他白眼一翻,兀自将自己翻来覆去一宿未睡、而辛苦回想起的一些要事告知。
却说早在始皇帝建国之时,冒顿那后来被他亲手宰了的倒霉老子、单于头曼即统一了匈奴各部落,朝南不住扩张。若非得大将蒙恬发兵斥逐,加之用制险塞,以长城外拒,才有了边防的巩固,短暂的安宁。
这支驻守北部边陲的镇北军,足有三十万之众。且因有着由蒙恬奉命主持修筑的‘直路’在,若得皇令、兵符调遣,大军可在三日内直抵关中。
奈何这让匈奴闻风丧胆的镇北军,却于内乱前命运多舛:先是曾任其建军之公子扶苏、主将蒙恬、蒙毅等人,受胡亥、李斯及赵高合谋迫害,要么逼其自杀,要么骗入京中杀害;再是派去庸人顶替军职,又为提防这支实力雄厚的军团或打出拨乱反正的旗号,他们宁可与义军议和、行那与虎谋皮之事,也不肯调回那三十万镇北军。
而大秦军队军纪再是严明,也抵不住之后被派来接手此军的上官要么昏庸无能、要么直接空缺着。加之既无皇诏,又无兵符调令,他们纵知关中情况危急,也只能按兵不动。
这一等,就等到了大秦覆灭,诸侯裂土而王。
然这支镇北军虽是威震北方,却并不为诸侯所知。对此稍有了解的,莫过于曾任少府的前秦将章邯。
只是连章邯亦是不知,在多年群龙无首的情况下,镇北军是否仍在,又或是早已无声解体了。
对无甚把握之事,他不好同项羽提及,却曾于韩信的闲谈中,对此发表过一番感慨。
他不过一时有感而发,却叫韩信给记在了心上。
韩信原先的打算是,待此次西征巴蜀归来,便向陛下进言,荐章邯为楚招抚、收编这些部曲,或是继续看守边陲,或是散入各部。
既贤弟先提起匈奴之事,韩信便将由章邯处听来的镇北军的消息,悉数告知。
吕布一番滔滔不绝,径直将因他极上心、也记得尤其清楚的便宜老哥的一番话全数道出后,便满怀期待地开始盯着一脸深沉、似已在思索的项羽看:“陛下认为如何?”
项羽一瞬不瞬地回望着那双熠熠生辉的虎眸,毫不犹豫道:“善。”
他应得如此痛快,反叫吕布面露错愕。
他刚还习惯性地酝酿了好一番话,就想着这憨子若要固执己见时,该如何劝谏。
孰料憨子这回如此灵光,竟是一点就通!
直到项羽离去,韩信到来……吕布脸上还写满了难以相信。
韩信方才独自缓了好一阵,才终于恢复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