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觉得她是陈二爷的人,若留着她在身边,岂不是给表哥留下线索让他追来?这可不是她的本意,她走的时候,是要给表哥留下书信,陈明厉害,跟表哥做个彻底了断的。留下进宝,岂不是藕断丝连?
可是进宝却满不在乎道:“我就是个在码头做杂工的丫头,又没有卖身给二爷,小姐您现在给我的月钱可顶了以前在码头半年的工钱,您放心,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也得在您身边尽忠职守,将钱赚够了。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上路像话吗?我总得护送着小姐你跟你舅舅团聚了才成。”
进宝不是花花肠子的人,她说得都是大实话。虽然她平时打呼噜声音大了些,干活也没有凝烟那种自觉利索劲儿,但是打架骂人、支帐篷生火却一顶一,乃是旅行必备良品。
知晚离开并非逃跑,严格意义讲,应该是辞了盛家的差事,一朝身契约满,跟东家交接离开而已。
也不必偷偷摸摸的,所以进宝执意要跟着她,知晚也含笑说好。
说话的功夫,锦城到了。知晚下马车之后,便打听到了那郎中的故居,询问周围的左邻右舍。
有些老人还真依稀记得这位郎中,治人病痛的本事不大,但是卖出的蟑螂老鼠药却是一绝,只毒死蟑螂老鼠,却与人无大害,顶多泻肚一场。所以家里有小孩子的,都愿意去他那买药。
知晚听了,更加笃定心中的想法——那位郎中应该是个制造奇毒的高手。
更有平日里跟他喝过酒的老邻居听他醉酒时提起过,他的老家在南边的滇县。
再问其他的,便也打听不出什么来了。知晚在锦城选买了些以后路上要用的东西,又提前订好了马车,雇请了大行的镖师后,便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如今这小宅院,在居住了半年之后,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她与表哥的回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跟表哥一辈子都生活在贡县里,不必心烦着京城的风雨。
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盛家的真香桥不喜欢她的存在,若是她非要回去,为难的只能是秦老太君一大家子。
她不想去比较祖母对两个孙女孰轻孰重,也知道祖母的为人,必定也不会薄待她。但是祖母那么一大把年岁了,何必将她架在亲情的火炭上炙烤?
她也不想让姑母猜疑她故意勾引了表哥。父亲从小便教导过她,不问自拿便是窃。
她与表哥的这段情,虽然起之于他,可是她也心动呼应了,才会造成眼下的结果。她没有知会过秦家的长辈们,便暗自与表哥生情,就是“窃”。
如今表哥已经度过了贡县难关,立下奇功,只要那位陛下没有彻底老糊涂,应该也不会再为难表哥。
既然盛家已无挂心事,那么这一段缘分……便也该止了,她要卸下盛香桥的名头,好好做回自己了。
她柳枝晚自有自己的人生要过。
在成天复前往京城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她准备妥当,便带着进宝一路出了县城,坐在等在路旁的马车上,再与雇请的四名镖师汇合,便这般一路畅通无阻地出城,就此前往汉中。
她一早便给舅舅一家写信,要他们离开叶城,在汉中与她汇合。
进宝带了大饼,问钱小姐要不要吃,知晚却转头冲着她笑了笑:“我不姓钱,而是姓柳。你以后叫我柳姑娘吧。”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坦然地介绍自己了。从今日里,她不必再假扮成谁了,她就是柳家的晚晚。
只是不知此刻,表哥又在京城里做些什么,陛下是否肯原谅他当初的殿前失仪,对他委以重任?
马车外的风儿甚大,她笑着笑着竟然红了眼圈,只能急急撂下窗帘,任着那风儿带着一场急雨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