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到一旁,再一次试图拨打屈衡的电话。
仍旧无人接听。
慕容林佳有点焦躁,沈瞳却保持着她温吞的平静,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远山在夜幕中投下的绵延黑影,脚尖不自觉跟着鼓手的节奏,轻轻点着地。
“要么算了,明天再说吧。”慕容林佳放下电话。
沈瞳不言语,她在听守门的大哥和小弟的对话,貌似是处理器出了点小故障,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屈衡,乐队没法上台。
“他会修。”沈瞳忽然把慕容林佳往前一推,对上大哥狐疑的目光,展示自己的学生证。
“他真的是屈衡的师弟,S理工电子工程专业,还接替他当了机器人战队的队长,没有他搞不定的电子设备。”
大哥还有点怀疑,奈何场内的祖宗们开始鼓噪,不得不侧身让开一个通道:“挺贵的,看准了再动手。”
……
沈瞳踩着鼓点声往里走,仿佛慢慢走进了古早的回忆。
S市是摇滚之乡,改革开放最早的一批城市。她十来岁的时候,遍地都是打孔碟和地下乐队,正适合狂躁得压抑不住的青春。她经常周末跑出去,假称上补习班,其实流窜在酒吧街。
音乐的前奏过于耳熟,沈瞳抬头往台上看,居然真的看到了熟悉的乐队,虽然已经不再是熟悉的模样。
“波普先生”最火的时候,她才刚上小学,等她从老唱片堆里挖出这个宝藏,乐队已经濒临解散。其实那些年,乐队的新歌一直断断续续在出,然而主唱“波神”却人如其名,时而是个才华火.药桶,时而火.药桶浸了水,在波峰与波谷之间摇摆不定。
搞摇滚是一件非常消耗自我的事,需要一直愤怒,一直相信,一直孩子气。摇滚乐手是梦想家中的梦想家,她以为他们早已放弃。
沈瞳站在台下,抬头看那个挎着贝斯站在话筒前的男人。
不怎么帅,年轻时就没帅过,一张扔进大街就泯然众人的脸,一双有点丧气的耷拉眉。
但她知道,只要前奏响起来,他就会来一个热烈的摇滚跳,神采飞扬定格在半空,是纯血梦想家的样子。
“有位先生请你的。”忽然有服务生端来一杯鸡尾酒。那位先生随时而来,上下打量沈瞳:“Hi,你是鹰眼的人?”
有人说搭讪的人分两种,长得好看的,看着讨厌的。这位明显属于前者,但沈瞳仍然觉得讨厌——男人自觉很帅的笑容,有时候就像过量的猪油炒饭,看着就吃不下去。
她礼貌笑笑没有接茬,男人却兴味盎然。
满屋子的小皮裙大亮片,忽然冒出一个白T恤纯素颜,被搭讪了还会脸红,简直奇货可居。
“对摇滚感兴趣?”他见沈瞳一瞬不瞬盯着舞台,不以为然摇头,“这就是个伪摇,不知哪儿请的驻唱乐队,听都没听过。”
沈瞳听过。
慕容林佳不负所托,两分钟就修好了设备故障,贝斯手弹出一个经典的反拍RIFF,沈瞳像被按到开关一般,鼻子立刻就酸了。
音乐这玩意太操蛋,就是个密封的情绪罐头,任何时候一拉开口,回忆都能喷人一脸。
她有多久没活得像个人了?心里藏着一股恣意张狂,不服输不认输,那才是她沈瞳。
“波普先生”的规矩她懂,接下来要点一个歌迷上台,唱随便一首经典曲目开场,这是波普的摇滚精神——没有鄙视链,不分硬摇还是伪摇,众生皆可摇滚。
果然,主唱伸出了他的手指,虚虚划过全场。
要是早年在音乐节,立刻就有无数只手齐刷刷举起来,然而今天,没有任何人捕捉到他的信号,主唱有点寂寞地笑了笑:“有没有人上来唱第一首?”
无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