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柚说这话时, 并没有觉出半分不妥来。
她的脸很小,巴掌大,还带着属于幼崽,未曾完全褪去的稚气, 声音清脆, 每一个字都像是轻轻的哼唱。
她继承了来自母族的一半的鸾鸟血脉, 随着蜕变期的过渡,已经初现端倪, 那些字眼, 从她嘴里说出来, 仿佛既定的无法更改的事实, 带着叫人忍不住相信的臣服力量。
同等的场景,孚祗也在流枘开口时感受过。
“是臣僭越了。”孚祗垂眸, 墨发如流水,随意地倾泻平铺在肩头, 腰后,肤色又极白,两种颜色激烈对撞,令人挪不开眼。
嘴上虽说着僭越, 然孚祗内心的风暴, 却不可否认的, 因为那句话平息下来。
他忍耐地蹙了蹙眉。
那股一直被死死压制的力量,随着时间的增长, 越来越强大, 但如方才那般隐隐的失控, 却是头一次。
孚祗明白。
那是一种遵从内心本能的召唤。
他该走了, 找个地方沉睡数万载, 彻底觉醒记忆和从前的修为,是他千年前就该做的事。
但她还太小。
太让人放心不下。
南柚坐在巨柳枝丫间横放的椅子上,身段柔软,黑发如柔软的云锦,蜿蜒着攀爬上整张木椅,远远看过去,绿色的涛浪中,像是盛开了一朵朵黑色的花。
“今日你来,我正好要同你说一件事。”南柚道:“等过完生辰宴,南边灵矿的事,我预备亲自走一趟。”
“臣陪姑娘前往。”孚祗微微蹙眉,不假思索地道。
“不必了。”提起正事,南柚认真起来,她道:“长奎刚好空出了时间,我带着狻猊和球球同去,朱厌伯伯已先一步到了那,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慢慢成长,已能够独挡一面,身边也不止他一个得力帮手。
孚祗却仍不放心。
“王都禁军内部已彻底清理干净,这股力量,姑娘可随时调动。”他垂下眼睑,手中凭空现出一枚材质特殊的玉牌。
那是当日,封他为王军指挥使时,南柚从星主手中接过,又亲自放到他手中的。那时,禁军中大大小小的小队长,大指挥,基本都被那些重臣垄断了,相当于主动权都给了别人。
星主有这样的实力和魄力,如此把持朝堂数万载,也未曾出什么差错,但南柚和他情况不同,所以并不打算沿用此等治国方式。
她现在蜕变期都没完全渡过,修炼还未入门,千万载后,她有信心实力不比人差,可那个时限太过久远,她手上总得握着些令人心安的力量。
力排众议,让孚祗担任此职,意义便在此。
此时此刻,玉牌摆在她眼前,她便明白。
她的这个心愿,彻底了了。
虽然过程艰难,耗时甚长,但结果总算是叫人满意的。
南柚拿起那块玉牌,纤细的手指拂过下面的流苏穗子,脸上的神情,像极了跟在荼鼠身后负责捡宝贝的狻猊,圆溜溜的眼瞳里点缀着细碎的星河一样璀璨的笑意,她道:“你拿着吧。”
“我有什么事,也都是经你的手去办的。”
“近些时日,不少种族都赶来了星界王都,其中不乏爱惹事的世家子弟,王都内各驿站、酒楼务必看严些,普通禁卫无法掌管的情况,便换我们的人上。”南柚侧首,一句一句地道。
孚祗无声颔首。
等事全部说完,南柚看着仍然站在树干上,若轻风细雨一样温和,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少年,有些奇怪地问:“你今日不忙吗?”
孚祗的瞳色很深,南柚与他对视时,常觉得自己溺进了一片深海。
“等忙过姑娘生辰,臣便不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