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年确实是有点呆。难怪会在初次见面时直接说出,让旁人利用他价值的话语来。
叶障目低下头,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眼睫微微颤动:“我是叶障目。”
大厅瞬时安静了下去。
众人的目光全是惊疑的,荒谬的,不可置信的。阎铁珊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了些:“叶、叶障目?!不可能,叶障目怎么会来这里?阁下莫在开玩笑了,那样煞气十足的名号也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叶障目抬眸望了他一眼,堪称好脾气地回道:“我确实是叶障目,我来是因为,陆小凤叫我来看看青……”
这时候怎么能提青衣楼?陆小凤一个激灵,迅速接话:“请、请帖!他确实是叶障目,我与他是朋友,说了收到霍天青总管请帖的事,告诉他若是好奇,可以与我一同前来看看。”
有陆小凤作担保,众人面上自然相信了这看上去文弱的白衣青年就是叶障目。但——这是你把叶障目请来的缘由?阎铁珊表面牙疼地接受了这个答案,内心却猜到陆小凤此行不善。
宴会的气息稍有缓和,却实在回不到一开始的热闹上去了。一帮人各自低声交谈着,用余光注意着叶障目的一举一动,都没有大声说话。
若真是一夜杀尽青衣楼二十八楼的顶尖高手,背后说不定有一双属于哪方势力的眼睛在四处张望。在场所有人都坐如针毡。
也就只有坐在一边的花满楼没有太多顾虑,他与叶障目开始聊起天来。
大多是他在说,叶障目在应。
对面的苏少英一开始寒毛都竖起来了,但一直听这两人说话,很快,他便发现:好像,叶障目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似乎还挺温和的。是错觉吗?
花满楼:“这里的一片荷塘想必一定很美。”
叶障目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然后答道:“尚可。现在还早了些……若是花期,到时候可能会更美一些。”
花满楼有些惊异:“咦,叶兄竟对荷花有了解?”
叶障目沉默了片刻。
他总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提起前同事童磨。
不过回忆起来的话,无论怎样,童磨的荷花还是更惊艳一些的。毕竟是由血肉浇灌出来的,只是花朵色泽粉润白嫩,亭亭玉立在池中,倒也不显得血腥。恰相反,那迎着血鬼术的霜雪所长出的荷花,在风雪中摇曳,微微颤动——非常雅致。
也只有童磨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爱好。
但花满楼错误地理解了叶障目的沉默。目盲的青年觉得自己触碰了别人的痛楚,他知道了稍许叶障目的事。听闻他失去记忆,一无所知地醒来,迎接上的就是这样一个腥风血雨的江湖……内心纯善的花满楼下意识升起几分怜意,他放轻声音,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开始就着这精致的吃食讲起些有趣的事情。
对面的苏少英听着他娓娓道来,讲到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时,这个少年下意识插进话来,只是引经据典用得好,倒也不显得突兀。
这是个博学的少年举人。
苏少英慢慢将话题散开,倒是谈了些文史类的内容,后来说到兴头上,也不免掺杂了自己的些许观点。很快,一群人开始了讨论。
在这讨论的人群中,有一人格格不入。却也听得最仔细。
那便是叶障目。
他将筷子放下,从桌上拿了杯茶水,浅浅地酌着。另一只手落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打桌面。神情仍然是轻轻浅浅,看不出情绪的样子,目光却是安静地落在以苏少英为主的若干人身上。
这是一种惯有的倾听者姿态。
——也是一种非常温柔,非常有涵养的姿态。
这样的姿态令苏少英不由地有些忘了面前青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