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只觉得一切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恐怖。唯一能感到些许安心的,竟只是宝石人那只冰冷的手臂。原随云紧紧抱住那只手臂,又忍不住胡乱摩挲着。很快便摸上了尖锐的东西。
“嘶。”他小声地抽气,原来在碰上那尖锐事物的瞬间,他的手指便已被划了一道口子,“这是什么?你又碎掉了吗、”
钻石颠了颠怀中的他,眉宇间满是无奈的从容。
他轻轻说:“你要习惯受伤。”
可是受伤这件事,怎么能习惯得来?
宝石人真是可怕。他们必是已经习惯了伤痛,于是不管不顾,也定然是经受多了别离,所以从不为他人的情绪而动摇。
原随云的惊恐,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付之一笑的小儿举动罢了。
被他抱在怀中的原随云,想去听他胸膛的心跳声。可他倚靠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听见。
玉石真的如他所说,是拥有心的吗?
小公子又生出了无穷的好奇,只是这好奇很快失落下去,脑子里又是空空荡荡的暗。
他们走过漫长寂静的夜。足够幸运的是,在正午时分,他们碰见了寻觅的家丁。
也许那不是家丁。因为这英姿飒爽的女人身旁别着一把剑,她说她是高亚男。
高亚男见到他们两时,先是吃了一惊。她震惊地将目光凝聚在钻石的断手与断足上,而后又看着钻石怀中那状态明显不对的原随云,还有身后显然是被一路拖拽过来的昏迷女子,陷入久久的失语。
钻石温声问:“你可是原先生派来接应的人手吗?”
“是的。”高亚男很快回过神,她点了点头,脸上满是严肃:“我现在便带你们回去。你可还能行动?”
钻石望着高亚男的身型,沉吟了一会:“你帮忙抱着随云,可好?身后的这人我来负责。”
但是原随云却不肯放手。
他紧紧抱住钻石,就像抱住了自己的全部一样。
于是高亚男只好拽着秦飞羽的衣领,拖着这女人一路前行。
他们即将走出林子时,秦飞羽的衣服已经被地面的石头磨烂,她的身后一片血肉模糊,但是高亚男没有半点动容。
钻石望着朱砂色的踪迹,眼底倒是闪过了浅浅的好奇。他站了一会,又很快跟了上去。
而林外站着的,是神色肃穆的原东园,还有一直紧皱着眉头的枯梅大师。
在看见归来的高亚男时,原东园的眼底立刻伸出了希冀的光。他的嘴角颤抖了一下,却没有问出盘旋在心底的问题。
他经受不了更大的打击了。
但紧接着,他的眸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来。只因为枯梅大师沉声说了一句:“高亚男身后拖拽的,正是门下的叛徒秦飞羽。”
“那,那随云他——”
钻石抱着原随云从林里钻出来。
他的模样非常狼狈,半边身子上只有半截断手以及断足。切口光滑得堪称完美,只是那透亮的玉石之躯,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夺人耳目的光芒。
好漂亮。
在场的其他人一时都失去声音。这被唤作钻石的少年,可真是哪里钻出来的玉石精怪不成?
钻石无视旁人的目光,他只是温柔地笑笑,而后道:“我带回随云啦。”
“嗯,嗯。”原东园慌乱应着,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有透明的泪珠滚落下来。一瞬间苍老了不少的男人伸出手来,去接少年手中的小儿。原东园用自己朽木一般的手抚摸过原随云的头顶,他低声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原随云却抬起头,用黯淡的眼睛注视着父亲。
他小声说:“爹,有事的。”
“——我的眼睛,它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