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寺是蛮富盛名的大寺,据说还有比笼罩平安京的结界还要厉害的结界存在,主殿佛祖宝相庄严,香火兴旺,一到参拜日更是人头攒动。
登至寺门的青年身穿黑色狩衣,片片落叶吹着他的袖摆和一方垂在眼前薄纱黑布,黑布就垂到鼻梁,唇边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很是明显,无论什么人都不禁会看他一眼。
“许久不见了。”
贺茂朝义像游人一样参拜了主殿,睁开眼,看向一旁,寒暄起来,“好久不见,你现在能背下‘瞻仰’二字了吗,惠增。”
惠增上人曾因前世阅读经文时被火炉飞溅出的火星烧掉了经书中“瞻仰”一词,但还没有来得及补写就离开了人世。前世之因后世之果,以至于惠增在这一世无论怎么背诵都记不住这一个词,后来贺茂朝义无意中撞见他在树下苦读,遂提醒了他。*
青年的语调和措辞都很随意,惠增还是客气地回答,“多亏了您啊,真不知道要如何报答。”
“所以现在我想要去醍醐山上,你应该清楚我的来意吧?”
惠增合十垂目,“那名武士曾为天元大人寻来星浆体,我们收留他带来的这个男人五十年,不曾过问半分。”
贺茂朝义颔首。
惠增替他引路上山,闲聊似地说着源信的动向,“最近这个人总是久久凝视他界之图,不知道对此有了什么感悟。”
“他界?”
“是。”
“我还以为他只会看着那朵花。”
传说中,死者的灵魂所上升的山峰会被称为“他界”,山上有着地狱也有着天堂净土,攀登上山峰就等于经历了从地狱到极乐世界的过程,所以僧侣布道时会告诉人们,只要攀登了他界,就可以洗刷现世的罪过和肮脏,获得新生。
僧人顿了顿,问道,“朝义冕下,您说,那朵花会开吗?”
贺茂朝义回答他,“有条蛇告诉我,即便是地狱,也会开出繁盛的花朵。”
僧人在山崖后停下脚步,一面行礼一面感叹,“原来如此,所以重要的并不是地狱还是净土,而是守着花开的人。”
贺茂朝义笑了笑,两人告别,独自走上山崖。
天光熹微,苍老的源信上人趺坐在凌乱的一地画卷上,听到脚步声,像是老态龙钟的乌龟般回过头。就外表而言,他就是一个普通而年老的僧人,皱巴巴的额头上并没有缝合线走过的痕迹。
安倍晴明猜错了。
贺茂朝义抬起手捏着黑布的边缘,轻轻一扯,“源信上人,久闻大名。”
源信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没有说话。
“来得并非是大阴阳师,让你失望了吗。”贺茂朝义上前,松开手,黑布打着卷飘落,带起一阵诡异的冷风。
“不。”
苍老的僧人开口,他的双眼中露出一种古怪的目光,像是被眼前人的外貌吸引情不自禁地流出贪欲与恶意,又像看到布置好的陷阱上终于迎来了想要的猎物,蜡像般的嘴角扯起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你一样是个阻碍,不论是安倍晴明还是你,我们统统都要除掉,没想到,没想到是你会来到我这里!”
贺茂朝义笑起来,语气轻佻,“没办法,谁叫我们家的小狐狸还不够成熟,我不意外会暴露在你们眼前,倒是那个人——”
青年在额头上比出缝合线的痕迹,“倒还真是只老鼠啊,我都愿意现身了,他怎么还能在暗处看好戏呢。”
贺茂朝义笑开了,嘲笑之意不言而喻,“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狂风骤起,山崖上的草木拍打石壁,源信上人的身上膨胀起巨大的咒力,他喝喝地又笑又喘,笑自己终于坚持到了最后一个猎物的到来。
天幕阴暗下来,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