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阳这一番话说完, 已经是气血上涌,青经暴起,整个人也有些站不稳。
杨伦抬头看着他, 对峙须臾后, 突然拍案而起。他本就是宽肩长臂之人,身材挺拔,背一直就压了白玉阳半个头。齐淮阳以为两个人要起冲突,跟着杨伦就站了起来,谁知杨伦却什么都没说, 狠剜白玉阳一眼,甩袖跨出了户部正堂。
白玉阳恨道:“若不是父亲看重他,就他今日这几句话, 连同去年秋阻清学田,弹劾的奏本上他的名字也该留个地方去写!”
齐淮阳劝道:“罢了,白老病中再三叮嘱,让我们都压着脾性,好好相商,这本弹劾奏折, 势必要写,但一定得拿捏好言辞。”
“哼。”
白玉阳坐回椅中, 指着前门道杀性般地喝道:“怎么商讨?人走了!”
户部尚书摁了摁眉心, 冲白玉阳压手掌,“他也没走, 外头各部的司官和堂官们在闹空头饷,他出去还能勉强弹压得住, 让他去吧, 他不在咱们还能心平气和地说。”
白玉阳喝了一口冷茶, 勉强把性子压了下来。
齐淮阳道:“如今杨伦不肯起头,这本折子谁来写。”
白玉阳扫了一眼户部尚书,尚书低头喝茶,并不言语。
齐淮阳看他们皆不言语,也坐下无话。
良久,白玉阳才出声道:“我再问一问白老的意思。”
齐淮阳道:“阁老的病见起色了吧。”
白玉阳压了摇头,“开春尚未见好。恐要等天气再暖和些。”
齐淮阳叹了口气,“人上了年纪,当真遭不得罪,听说张次辅在诏狱里也不好,年底时候像是就不大行了。”
白玉阳道:“倒是。他那个儿子……狠呐。”
话至此处,三人心里都各自不稳,过了辰时,各部皆有事,便自散了。
这一日,御药房给易琅进补汤,杨婉顺道跟着彭御医去替邓瑛取药。
彭御医道:“厂督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是,您的药一向好,就是最近老见他走得不舒服,恐是腿伤又犯了。”
彭御医道:“那本就难治,他一旦一段时间顾不上内服和外用,之前的功夫就会白废。”
杨婉低头,“是,还要请您再费些心,我日后一定盯着他,好好在您手底下治病。”
彭御医笑了一声,“姑娘操得心多,自己也要注意调养。冬春之交,旧伤易发,杨姑娘若有不适之处,可与内女医相谈,询一些保养之法。”
杨婉点头应“是。”
趁着给邓瑛配药的空挡,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冬春之交,调理小儿肺热的饮食之法。
待取药出来时,日已在西山。
杨婉抱着药往内东厂走,却忽然看见一个身着玄袍的人迎面向她走来。
杨婉一眼认出那人是张洛。
她没有试图避开他,沉默地停下脚步,等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谢谢你没有对我弟弟动刑。”
她说完屈膝行了一个礼。
直起身迎向张洛的目光,“清波馆一案,大人不曾迁怒任何人,我很感怀,如今我就在这里,你要对我如何,我都不会说什么。”
张洛的面色有些发白,下颚的胡茬泛着淡淡的青色,人站得笔直,面上也像箍着一层面目一样,僵硬得很。他才从诏狱里出来,临出刑室前,他的父亲跪在刑架前亲口向他告饶,他什么也没说,只命人把他身上那件打烂了的囚服换下来。
清波馆的案子快要审结了,他终于回想起杨婉在文华殿前对他说的那一句:“我只愿大人,触及真相时,还能像当初对待我那样,对待有罪之人。”
“那人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