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易琅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出声。
殿内沉寂,只有炉烟流泻,又过了半晌,贞宁帝忽连嗽了几声,挡下易琅递上的茶盏,哑声道:“给张洛传旨,让他明日把邓瑛带进宫来,朕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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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邓瑛被北镇抚司带入了皇城。
养心殿内,何怡贤并司礼监的几位秉笔都侍立在御榻旁,邓瑛被张洛亲自带入殿内,于御榻前跪下。
贞宁帝低头看着他,对何怡贤道:“你们也看看下场。”
何怡贤等人闻话皆跪道:“奴婢等必慎思己行。”
贞宁帝抬手示意他们起来,垂手唤道:“邓瑛。”
邓瑛将手按在地上,伏身应道:“奴婢在。”
贞宁帝咳了几声,哑声对何怡贤道:“朕喉痛难言,你替朕跟他说吧……”
何怡贤躬身应“是。”撩袍行至邓瑛面前,低头正声道:“邓瑛,原本你不在太后千秋的大赦之内,但主子对你开了天恩,降斩刑为八十杖,除官职,流南京行营为奴。”
邓瑛听完下拜谢道:“奴婢愧受陛下隆恩。”
贞宁帝道:“张展春与你提过云崖殿的营造法吗?”
邓瑛道:“奴婢曾看过老师的手记,老师归乡将手记带走了,奴婢如今尚能记起七八分。”
贞宁帝点了点头。
“既如此,此刑待青天观云崖殿修缮完工后再行,邓瑛,这是朕第二次赦你,若云崖殿工程顺遂,朕还可以对你加恩免罪,若有纰漏,你则罪加一等,朕会对你处以极刑。”
“奴婢涕零,叩谢天恩。”
他说完伏身再拜。
贞宁帝看了一眼他的脊背,又问了一句:“身子如何。”
邓瑛应道:“尚可支撑。”
贞宁帝道:“朕准你养几日。”
说完对张洛道:“先带回去吧。”
不日,贞宁年间的第一道大赦令颁传天下。
镇抚司诏狱中,狱卒卸掉了邓瑛手脚上的刑具,将一件新衫递给他。
邓瑛脱下囚衣,抖开新衫,第一眼便在针脚上看出了杨婉的工夫。他捏着衣袖忽然有些恍惚。一晃大半年,诏狱中分不出寒暑,他一直不敢太想念杨婉,唯恐时间因此而变得更加漫长。
狱卒带他走出诏狱的正门。
昨日下了一场雨,黄霾将平,满城叶落,道旁的枯叶混着尘沙沾粘在地上。
“嘿。”
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一声。
邓瑛怔了怔。
“这里啊,邓小瑛。”
邓瑛寻声回头,见杨婉坐在狱墙前的石台上,正冲他笑。
“真丑。”
“是我的模样吗?”
“不是。”
她分明在笑,声音却微微有些发颤,“我做的这件衣服,真的很丑。”
邓瑛温声道:“可我很喜欢。”
杨婉冲他伸出手,“你过来。”
邓瑛依言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臂让杨婉握着,雨后的风轻轻吹着杨婉略有些潮湿的头发。
“你有好好吃饭吗?”
“有。”
“有好好睡觉吗?”
“有。”
“有想我吗?”
“有……啊?”
“哈……”
杨婉笑了一声,眼眶却已发潮,她抬头望着邓瑛道:“邓瑛,我每一日都很想你,不过,我没有跟任何人讲,我装得特别冷静,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来同情我们。我就一直等这一天,我要第一个见到自由的邓小瑛,穿着我做的衣裳,开开心心地跟着我回家。”
邓瑛蹲下身,迁就她更舒服地握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