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能够平息么?”
老太傅看着张远岫, “你不用瞒我,来京路上,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洗襟台的登台名额是从翰林出的, 官家不查翰林, 是顾及我这个老臣的颜面, 但是翰林不能不给朝廷一个交代。那些登台士子是怎么选的,只有我最清楚, 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铃的确需要系铃人。但洗襟台是先帝说要修筑的, 遴选士子登台也是由先帝提出的,而今先帝不在了,先生如何充当这个系铃人?”张远岫道, “眼下京中士人闹也只是闹个一时,等到朝廷处置了曲不惟,案情公布于众, 一切便会好起来的。”
他说着,把药汤递出去,老太傅摆摆手推了, 苍老的声音沉得像是每一个字都要坠在地上,“不是的, 当年先帝决意修筑洗襟台,朝廷其实有许多反对之声,长渡河死的人太多了, 留下的遗孤也太多, 那些都是可怜人……是我和忆襟, 联合翰林文士, 力持先帝之见, 为此, 先帝后来还处置过一批士子……”
忆襟二字,就是张远岫的兄长,张正清的字。
“先生。”张远岫听到这里,淡声打断道,“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先生和兄长希望修筑洗襟台,是为了让后人铭记投江士子的赤诚,牺牲将士的坚勇。洗襟无垢,洗襟台的意义正在于此。不管后来那些人,何鸿云也好,曲不惟也好,更或是别的人,想要利用洗襟台做什么,这座楼台本身并没有错,‘柏杨山间高台入云间’,这是兄长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忘尘你不明白,你当真问过你的兄长吗,其实忆襟未必希望你……”
张远岫道:“我只记得,当年兄长赶赴柏杨山前,曾谓我,‘只有洗襟之台高筑,那些投江的士子才会永远活在世人的心间’,那些士子里,曾经有我的父亲,而今,还有我的兄长。”
他说完,再度把药汤递出去,“再耽搁药就要凉了,先生吃了吧。”
老太傅看着他,他太聪明了,不等他开口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这么多年了,心愿已成执念了,不愿多听罢了。
“官家意欲为你和仁毓郡主赐婚,此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还在考虑。日前忘尘已回禀过官家。官家说,可以容忘尘细思几日。”老太傅把药吃完了,张远岫接过药碗搁在一旁的方几上,“不过忘尘经多日深思,觉得娶裕亲王之女,不失为一桩好姻缘,答应了无妨。”
“你想听听为师是怎么想的吗?”
“先生请指教。”
老太傅抬手慢慢握住张远岫的手腕,“忘尘,你离开吧。”
“不要答应娶什么郡主,不要陷在这里,更不要做下一个谢桢。你不是谢桢,前人已逝,大周朝已经好起来了,不需要燃尽自己以全报国执念,你如果还有抱负没有实现,凭你的本事,做一个地方州官,一个为民谋福祉的府官,去到哪里不能有一番作为?你离开吧,忘尘,京中的一切都交给为师,等到有一天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
老太傅握在张远岫手腕的手缓缓收紧,苍老的手背筋脉蜷曲遒结,浑浊的眼眸透出殷切的盼望,仿佛他这一路奔赴回京,就为了跟他说这样一句话似的。
张远岫想起在陵川时,老太傅给他回的一封信,“至于重建洗襟之台,依为师之见,台起台塌,天定自然,实则不必执着”。
可是执着之人若能为一句话而动摇,脂溪矿山山崩地裂时,他便不会拾起那个锦囊了。
张远岫的目光淡如陷在山谷里的湖,风被四面山壁挡去,漾不起一丝涟漪,“好,但不是现在。忘尘一介庸人,没什么抱负,只有一个心愿罢了。等愿望实现了,忘尘便遵循恩师之意,与您一起离开京城。”
老太傅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