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 陆宇舟安心看书,心情逐渐沉淀,他给小伦请来一位家庭教师, 专门负责教基础汉语。
小伦的旅游签证即将到期,从缅甸回来, 过云谦就一直在为这孩子的国籍在奔波,给上面打过报告,重重审批卡在最后一步, 小伦的永久居住权始终没申请下来。
陆宇舟有个想法, 跟男人提过一次:“咱们可以领养小伦啊, 现在跨国领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他的遣词是“咱们”,当然是存了一点私心,某次深夜,他故意把话题往自己期望的方面靠拢, “小伦还是太小了,这种年纪容易叛逆,有个家约束着最好, 小过,咱俩可以充当‘父母’的角色,我会好好教他的。”
他还是想结婚,想得快要疯。
那晚,男人并没有表态,陆宇舟也知道, 这事急不来。
转眼六月中旬,江南进入梅雨季, 空气稠乎乎地凝住了, 衣物难干, 镜面也总是往外洇出水雾。上午八-九点的时候,房款到账,消息提醒跳进他的收件箱,陆宇舟跑回卧室,随手关上门。
他点开一看,是当初签好的一千多万,寻思了会儿该把钱转给谁,最后还是找上郑昊。除郑以外,他跟顾景衡的圈子几乎毫无交集。
「小昊子,银-行-卡-号发给我,帮我把钱转给你们老板。」
这次回复得很及时:「稍等。」
他打字:「谢谢。」
随之发来的除了卡号,还有一大段真情实感的话:「小陆,既然你已经决定跟前任复合,就别回来了,好多事你不知道,他也不说,我作为旁观者都看在眼里。景衡对你已经算很有耐心了,你落水那天晚上,他怕你出事,一夜没睡,就守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走廊里,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谁这么失控,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在乎你……如果这还达不到你对未来配偶的要求,那可能真就是天意,你俩节奏对不上。你也知道他家里两兄弟,他父亲不久就要退了,两儿子总有偏心的一个,他现在应该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和父子关系上。说话有点难听,作为景衡的朋友,我觉得你俩还是分了比较好。」
陆宇舟盯着那些蚊子般大小的字,眼睛忽然有些发涩,好多话想说,但他最后只是回了简短的几个字:「知道了,谢谢。」
他在床边坐了很久,似乎能听到空气氤氲的声音,这种天气身心皆要遭罪。
陆宇舟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前不久刚从淘宝上买来的,欧式轻奢风,台面上摆一些水乳精华,抽屉里存放高档面膜和眼膜,保养护理一天不落,是否他还存着当演员挣大钱的念头?他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自己,这张用钱堆出来的脸真是越看越嫌恶,突然眉头一痉,他把台面上的护肤品全部扫空,瓶瓶罐罐砸落到老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响动惊动了隔壁卧室教习的师生俩,小伦推门进来看他,满脸错愕。
陆宇舟无心理会,他扶着台面站起来,忽略掉那些洒满一地的精华水,慢慢向室外走去,小伦闪身给他让路。
“宇舟哥,你怎么了?”孩子既害怕又担心。
“没事儿,哥哥刚才不小心把瓶子碰掉了。”他没法跟这个普通话都说不利索的孩子解释自己的罪孽,控诉自己其实是个自私透顶的人——甘愿拿婚姻作为代价,把自己套进世俗的壳子里,一辈子从里面汲取安全感,以弥补身世上的缺爱。他从头到尾都在亏欠小过。
小伦帮他把瓶瓶罐罐捡了起来,重新摆放到台面上,然后跑回卧室主动跟老师说了停课。陆宇舟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使劲儿搓揉两颊的皮肤,搓到发红,自虐似的。
“老师走了。”小伦站在卫生间门口,顶着双怯生生的眼睛在看他。
陆宇舟把脸擦净,冲他笑了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