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柠和家教老师一起下楼时, 正好看到哥哥从一楼的书房里走出来。
时弈的脸色很差,整个人透着一种肉眼可见的烦闷焦躁,把无意间看到他的时清柠都惊了一下。
哥哥心情很不好吗?
是不是今天工作太忙, 喝酒又伤了身体?
时清柠之前还特别请阿姨做过醒酒汤,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喝。
时清柠正想和哥哥说话,结果时弈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时弈和家教老师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先去接电话了,时清柠只好先把家教老师送走。
时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 公事。
这个助理是他的特助, 不是上个被开走的那种眼线。
时弈一向言简意赅,这次接完却没有率先挂断,停了停,他才道。
“帮我查点东西。”
交代完之后挂断电话,时弈先打开了电脑。
搜寻结果时, 他手背上的青筋还在绷动。
血库。
时弈在电脑上先查的是时家的血库。
从时清柠出生时被确诊先天性心脏病起, 时家就一直在和命运搏扼。
时清柠所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手术, 已然多到时弈都数不清了,而这些手术几乎都有同一个需求。
——输血。
不知是上天的玩笑,还是命运当真残忍, 偏要把那么漂亮的小孩执着地拖入死亡。
时清柠的血型,和时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他是罕见的、在家族遗传中变异了的稀有血型。
时弈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说是天崩地陷都不为过。那天时清柠刚被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还在宽慰时家父母, 说只要顺利手术, 说不定以后就能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
紧接着, 血液表单出来, 连医生都沉默了。
怎么会呢?
他是两位人数最多的O型血父母生出的小孩,全国O型血的占比高达40%,时弈也是O型血。
可是偏偏只有时清柠,成了占比不足百分之一的稀有熊猫血。
别说那日后看不到尽头的手术需求,就是当下,假使小时清柠得上一次新生儿最常见的黄疸,他都有可能因为输血不及时而丢掉性命。
而血库里,这个血型的储存量常年被标着“告急”。
连“库存不足”都没有过几天。
全是鲜红、警醒、加粗的“告急”。
那时候时弈才七岁,他成绩优异、家境优渥,平日一如众星捧月。所有人都羡慕他最贵最全的文具和永远第一的成绩,但没人知道他在学完《七色花》的课文之后,在周遭同学们叽叽喳喳地愿望讨论声中郑重写下过一句。
【希望遇到同血型的人愿意给弟弟输血】
老师说过许愿不能不贴实际,否则会无法实现。
所以他连“希望弟弟痊愈”都没敢下笔。
那是七岁的时弈,最真挚的渴切。
时家究竟为治疗小少爷花费过多少心力,恐怕已经很难借人脑的记忆容量来衡量了。单是求血这一项,他们就不知花费过多少,辗转各地联系血库、寻找同血型志愿者、联系海外协会……
数不胜数。
时家也曾试图建立过民间公益互助血库。
可是公益组织本就不是想象中那般好做,需要知名度、需要同行者、需要大量的资金和精力。
时家当时已经是海城排得上号的富商之家,但他们那时主营是实体业务,比不上金融行业的大进大出。
公司的每一笔资金流动都有用处,饶是时家也很难直接拿出大额的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