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了一个跛脚的伤兵来监督对方,就算犯人打死了伤兵,伤兵手里并没有钥匙,犯人戴着脚铐逃跑,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所以这二十年来,犯人与伤兵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夜深风高,风声吹散了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跛脚的老者裹着棉被鼾声震天,戴着脚铐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视线移向帐门。
有道黑影走了进来。
戴着脚铐的男人一动不动。
那黑影似乎已经判断出帐内两个铺盖上的人的身份,直接走过去,一拳将跛脚老者打晕。
打完了,黑影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灯光率先照出了他的模样,是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披头散发,一脸胡子,脸庞晒得麦黄,露出一双深邃内敛的凤眼。而床上躺着的戴着脚铐的男人,与这不速之客几乎一模一样的披头散发与胡子满腮,只是前者还年轻,后者已沧桑。
戴着脚铐的男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他默默地看着来人,等他先开口。
陆濯的手隐隐颤抖,他看着床上的男人,看着那双酷似陆家男儿的凤眼,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神武军军规第七条,凡神武军将士,若被俘,宁死不降。”
北风呼啸,几乎压过了他的声音。
可戴着脚铐的男人听见了,刚刚还漠然旁观的他,呼吸突然粗.重起来,如一头沉睡太久终于苏醒的猛兽,一跃而起,泛红的双眸紧紧盯着陆濯:“你是何人?”
久未开口的人,声音嘶哑似掺了黄沙,可他说出来的,是地地道道的京城官话。
陆濯回视对方:“我叫陆濯。”
野兽般喘.息的男人,随时可能发狂的男人,在听到“陆濯”二字的时候,就像被一张无形的手抓走了所有煞气一般,木然地坐在床上,只剩一身沧桑与难以置信。他定定地看着陆濯,视线从陆濯的凤眼移到他挺拔的鼻梁,再移到他颀长的身躯。
“生了生了!恭喜世子,是个小少爷!”
“父亲连孩子的大名、字都想好了,乳名你来取吧。”
“还是你取吧,我都没读过什么书,起的不好听,连累儿子被人笑话。”
“你取,你是他娘,好听难听他都得受着。”
“那就叫阿守好了,大了直接叫守城,也好改口。”
小小的男娃娃,渐渐长大,眉眼越来越精致,像文官家的孩子。
“爹爹,我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再蹲马步吗?”
“再坚持两刻钟。”
“爹爹……”
“堂堂男儿,不许学那女儿撒娇!”
“是!”
再后来,他要出征,八岁的男童紧紧抱着他的腿,舍不得他走。
“阿守莫怕,爹爹打完仗就回来了,等爹爹回来,教你骑马。”
“爹爹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
滚烫的泪沿着被风沙吹粗的沧桑脸庞流下,陆穆双手撑着床面,颤抖着站了起来,喃喃地唤出记忆中的名字:“阿守……”
至此,陆濯再无怀疑。
他垂眸走到男人身前,扑通跪下。
陆穆抱住自己的儿子,老泪纵横。
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这北海的天、北海的水、北海的山、北海的草,好像从未变过,春夏秋冬轮回,每一年都与前一年处处相同,一切就像静止了,只有他麻麻木木地活着,麻木到快忘了自己是谁,麻木到忘了自己在变老,忘了岁月在流逝。
如今,他的阿守来到了他面前,八岁的孩子不在,阿守竟然也变得……
陆穆提起儿子,双手分开儿子凌乱的头发,试图看清他的脸。
父子俩均是一脸的泪,谁也看不清谁。
还是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