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小时候其实很开朗,是从什么时候变得文静的?
好像是从他和前妻快离婚那时候。
有次和前妻吵架,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宁宁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说上次期中考试的时候,他的数学考了一百分。
当时他正气着,不耐烦地让宁宁去睡觉。
宁宁小声说,爸爸,我考了一百分,你不高兴吗?
如果你高兴的话,可不可以别跟妈妈吵架了?
如果你们都高兴的话,可不可以不分开?
也好像就是从那时候,他变得懂事起来,再也没有撒过娇,更别提他想要什么模型玩具,别的孩子都在撒泼打滚要买这个要买那个的时候,他乖乖地省下饭钱当做学杂费交给老师。
孟云渐突然张开嘴哭出了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下颚,像刚学会说话的孩童般只会用啊啊声和一双含着悔恨万分的眼和外界交流。
哭到后面,逐渐没了声响。
许琴惊恐又害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他渐渐也听不到许琴的声音了。
“老孟!!!”
许琴趴在孟云渐身上,再也无法抑制地大声哭了出来。
整个病房里的人都沉默,身边站着的医生也侧过了头,即使因为职业关系见过了太多的死别,可还是会在这一刻不忍注视一个生命的离去。
裴连弈吸了吸鼻子,转身走出病房,给还在学校上课的女儿打了个电话。
“爸爸,怎么了?”雪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小竹,跟你们老师请假吧,”裴连弈顿了顿,哑声说,“孟叔叔走了。”
“……”
当时还在课间和同学闲聊的雪竹一下失了神。
教室里吵闹不堪,她却突然安静下来。
同学问她怎么了。
雪竹脑内反反复复都是一句话。
哥哥没有爸爸了。
***
孟云渐的丧事按当地习俗办了三天。
孟云渐没有别的直系亲属,就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二婚妻子,送葬的队伍十分简陋,按规矩这三天都是要有人在遗体前守灵的,唯一的儿子和老婆这三天下来都没有睡觉,日夜跪在遗体前,累了就起身四处走走活动活动身体。
同住一单元的老裴和老钟以及老贺一起操办了孟云渐的丧事。
这三天里,孟云渐的前妻也来了。
孟屿宁看着好多年没见的妈妈,母子俩在孟云渐的灵柩前对视很久,一句表面寒暄的话也说不出口。
亲生母子多年不联系,也和陌生人没了分别。
孟屿宁对于妈妈的样子已经模糊,女人也早已忘了儿子长什么样,今天过来看到已长成青年模样的儿子,那感觉就跟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分别。
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和第二任丈夫生的儿子刚上小学,她是瞒着丈夫带儿子过来的。
女人将小儿子推到面前,让小儿子叫哥哥。
小儿子什么也不懂,仰头看着这个个子高高,长得也好看的陌生人,叫了声哥哥。
孟屿宁淡淡应了声,摸了摸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的头。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女人放下钱后就走了,连饭都没吃。
小区里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宁宁的亲生母亲。
原来宁宁真的长得像他妈妈。
温和内秀的模样,皮肤很白,眼尾柔润,略薄的眼皮,眼睛形状细长,像是还未绽开的桃花瓣,温柔而多情。
但就是这对样子相像的母子,到最后连话也没说几句。
还是许琴把孟云渐托她还孟屿宁存折和银行卡的时候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