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姜晓菱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睡不着的又何止她一个。
对面床上也时不时的传来奶奶压抑的叹息声。
她身边早已经熟睡了的美美动了动,许是还不能习惯宁林这边的冷,又往她这边挤了挤,小手紧紧的揽住了她的胳膊。
姜晓菱用另外一只手帮妹妹掖了掖被角,又顺势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触手处是凸起的肩胛骨,小姑娘的后背上可以说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连一点肉都没有。
五岁多的孩子,一点软乎劲儿都没有,瘦小的让人觉得差不多一撅就能断一样。
她心疼的又在妹妹背上轻轻的拍了拍,看着她沉入更深的梦乡,脑子里却全是自家小弟那还有点肉乎的小脸。
她仿佛已经看到一个月后,小河也变成宁宁美美这般,全都一个大脑袋顶着个小身子——三根豆芽菜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她的心就一阵发疼。
搬家的时候,东西是她和妈妈还有奶奶一起收拾的。有多少粮食她们仨都知道。
虽然妈妈一直安慰爸爸,说粮食够吃,顶到下个月底没问题。
可她和奶奶还能不清楚真实情况?
如果真要这样,那这段时间家里的饭食就要按量供应,每个人都只能吃个半饱了。
爸爸是家里的壮劳力,是唯一一个挣工资的。而且他是司机,开车的时候可不能出分毫差错。
所以在任何情况下,保证爸爸吃饱那都是必须的。
可东西就那么多,爸爸吃饱了,别的人能分到嘴里的就更少了。
想到这儿,姜晓菱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小半口袋细粮。
上午的时候她还劝奶奶来着,可这会儿再想起,自己也跟着一阵肉疼。
怎么就用挣命的粮食换了点那回来呢?
太败家了!
可换都换了,还能怎么样?
要不,跑一趟黑-市试试吧?
姜晓菱在心里琢磨着。
她知道宁林的黑-市在哪儿,也知道他们开市的时间。
上辈子她打听的很清楚。
那时候他家并不缺粮食。
父亲因公去世之后,她接班进了机械厂。
虽然一个女孩肯定做不了司机,但她是高中毕业有文化,王厂长直接把她安排进了厂办秘书处。
工资待遇虽然没有爸爸那么高,可家里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但那时候他们缺药。
父亲的死成为了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
当初生小河落下的妇科病本来就让她的底子比别人薄,加上水土不服,又患上了咳疾。
一到冬天咳嗽的根本躺不住,一夜一夜的坐着,咳得惊天动地。
父亲去世的那年冬天,母亲的咳疾又犯了,而且来势汹汹。
没几天就开始咳血。
住院后医生说她的肺上有个大窟窿,现在医院有的消炎药根本治不了。
让他们准备后事。
家属院的秦阿姨看她和弟弟可怜,偷偷跟她说,黑-市有人偷卖从大城市弄来的消炎药。价格虽然贵一点,可是效果很好。
当初她娘家妈下地干活的时候把小腿砍了一个大口子,一直不收口,就是靠她寄回去的药抢回来了命。
然后姜晓菱和弟弟就把家里所有的钱还有吃的全都收拾了出来。
怕不够,她还去厂里借了账。
可就在他们满怀希望准备去买药的时候,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当天妈妈就去世了。
她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就这样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