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陆君潜摇摇头:“不是的,她没疯之前,我便是这么偏心。小时候我和她留在京城,父亲南征北战,很少能来看我们一次。到后来,秦州和朝廷交恶,他甚至不再管我们。即便这样,我还是喜欢父亲。”
阮明姝听得眉头直皱。
“有一天,娘亲哭着过来找我。她说父亲抛弃我们,在秦州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了孩子。她让我写信给父亲,逼他来京城。”
“.......你是不是没答应?”阮明姝小心翼翼问道。
“是啊。我那时快十岁了,周围人皆夸我早慧,我却觉得自己蠢笨至极,竟在母亲最伤心的时候对她怒言相向。”
“明明是王爷不好,你怎么反倒说夫人!” 阮明姝疑惑又是生气。从陆君潜说他爹在秦州有了别的女人开始,她便不自觉地偏向陆夫人了。
“哪有这么简单。”陆君潜弹了弹她脑门,“我母亲是宗室之女,当年老皇帝为了笼络我父亲,强行给他们赐婚。我自出生,十岁之前都没离开过京城,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像人质一样。”阮明姝立刻就明白了。
“就是人质。”陆君潜道,“我想父亲定然是为了保护我和母亲,才故意纳妾,盛宠那位姨娘。可我娘并不相信,我那时又气她事事以赵家为先,便说了许多重话。”
“她对我说,爹和娘只能选一个。我要么改姓,不认我爹,要么她就当没我这个孩子。”陆君潜说着,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我也是蠢犟如驴,知道她在说气话,还要顶撞她。”
“你说了什么呀?”阮明姝问。
“大概就是我姓陆,不姓赵,诸如此类的吧。”陆君潜叹了口气。
“那夫人确实该生气。”阮明姝中肯评论。
“嗯,她打了我一巴掌,哭着走了。那是她第一次打我。”陆君潜记忆犹新。
“可她现在老打你。”阮明姝郁闷道。
“她向来爱生气,我想,过段日子等她冷静下来,再去向她请罪好了。却没想到她痛失至亲后,又卷入宫闱争斗。等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神智失常,言语无端了。”
*
红日如轮,最终消失无迹。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阮明姝想催促陆君潜赶紧下山赶路,夜间走山道太危险了。
她转过头,望向翘腿躺着的陆君潜。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扯了根枯草,叼在嘴里,双臂枕在脑后,一点儿正经样子都没有。
“.......我这是喜欢上了个市井流氓么?”阮明姝扶额。
“起来了!”她晃了晃陆君潜的胳膊。
“落日不好看么?”陆君潜扭过脸看她。
“好看,很好看。”她如实道,“但现在看完了,天黑了,咱们快些下山吧。”
“急什么......”陆君潜这样说着,但还是被她拉着,起了身。
“你屋里那张画,”阮明姝突然问,“放牛娃观落日那张,是你自己画的吧。”
陆君潜有些惊讶,又很高兴的模样:“哦,你瞻仰过鄙人大作了?传神写意,字画俱佳吧。”
“我替你臊得慌!”阮明姝想着那粗犷的笔法,禁不住笑了。
陆君潜听了便捉住她,要揉弄她的脸。
阮明姝忙撒娇告饶,他才收了手。
“你又喜欢看人放羊,又想学牧童骑牛......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否愿意生在寻常人家,朝作夕卧,只娶一位妻子......”阮明姝低着头,轻声问。
陆君潜想了想,回道:“不愿意。”
“哦。”
“寻常百姓之苦更甚。片刻闲暇无忧,一生劳苦低微。天灾人祸,横征暴敛,十个皇帝,九个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