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抹复杂,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抚掌。
三下过后。
院外有甲胄士兵端来一壶温酒。
顾怀景为自己斟满一杯,仰头饮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仿佛连胸腔也逐渐疼痛起来。
他垂下眼,“我这一生,其实只饮过一次酒。”
长睫将月光割碎,星星点点浮在他眸中,如泪光闪烁。
顾怀景轻笑,捏着酒盏的手缓缓收紧,“那是在明旭的婚宴上。”
“他娶了叶家的小姐。”
青年闷笑一声,带着说不出来的怆然,“他竟娶了叶家女。”
苏致远忍不住问,“您恨吗?”
顾怀景像是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情绪,只余下一片僵冷的麻木。
他慢慢地,慢慢地闭上眼,“是我愚笨。”
许多年前的那一个盛夏,他自以为替顾家找到了新的出路,为此孤注一掷,不惜与父亲争执反目,却不知从初遇便是一场阴谋。
步步引诱,步步相逼。
直到几代人的心血与荣光,在他的手上走向终结。
也罢……
总归他也要死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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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最后这一条拍了好几遍,齐然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才终于在雨停之前过了这幕戏。
编剧和导演商议过后,决定在最后顾怀景的弥留之际加上一声谢皓凄然的叫喊。
既可以看作是将死之人出现的幻觉,也算是为真相埋下一个伏笔。
这场戏拍完已经快十二点,导演心血来潮,拍完之后灵感迸发,决定再给齐然补几个室内的镜头,放进后来旁人的回忆里。
齐然披着白色浴巾,捧着杯热茶喝了一小口,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他半束起的长发湿漉漉的,两缕垂落下来的发丝黏着脸颊,衬得一双眼眸格外黑沉,看起来苍白又脆弱。
郑导这个东北汉子也看得于心不忍,他忍不住放轻声音,“我看你最近好像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看,是在为老李的戏减重吗?”
齐然倒没想到他先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点了下头解释道,“嗯,还要谢谢郑导的引荐。”
郑导爽朗地一笑,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主要还是你自己争气,来,去换上那套戏服,我们把刚刚说的这几个镜头拍完,你就可以杀青了。”
齐然应了下来,转身去了化妆间。
一旁的周沉倒似被郑导方才的话提醒了一样,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影。
这目光不加掩饰,连郑导这么个钢铁直男都注意到了,忍不住撞了下他的手臂,提醒道:“这么多人呢,悠着点啊。”
周沉皱起眉,没有说话。
平日里他时时看着齐然没有发觉,但是经过刚才郑导这么一说,他发现齐然的确瘦了许多。
那本来是合身定制的广袖衣袍,如今系紧了腰带还显得有几分松垮。
美则美矣,却让人的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