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向梅是个行动派, 心里有了想法,就迫不及待的撸起了袖子。先拿出一叠纸,跟张意驰两个在堂屋里头碰着头的讨论起来。苏妙云手上也有一堆事, 见龙向梅有计划有条理,赶紧的收拾好东西, 冒着小雨, 往其它贫困户家里去了。
走在路上时,心里还在盘算, 如果龙向梅的熟菜生意真的能成, 那她必然需要帮手。譬如择菜切菜等杂货不累, 却很繁琐。很适合留守老人或大点的孩子做。到时候介绍几个贫困户家的老人去她那里“打工”,赚几个零钱改善生活也是好的。
直到走到一座破败的房屋前, 苏妙云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所有的贫困户,都跟龙向梅似的积极努力, 该有多好。不像眼前这家,一个残疾男人, 娶了个有精神病的老婆,连生了四个孩子了,还喊着多子多福, 要接着生。
按道理,精神病那都是不能结婚的。可在这穷乡僻壤的,没有正经的收容所,女方娘家又不肯照顾, 把她从这家里拖出去,那是害她饿死。可继续留在家里, 无休止的生育, 又比牲口强几分?最让人难受的是, 精神病属于遗传性疾病。这四个孩子,长大之后会发病么?
下雨天,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跟泥猴子一样,在院子里打滚。积年贫困的人家,跟龙满妹那种因病突然致贫的不同。龙家没有现钱,至少房子是齐整的。院子上架亚克力雨棚,下铺平平整整的水泥地。小孩子真打滚也没大碍。可这户人家,房子一副要塌的模样,2020年了,屋里还没有冻上水泥,依旧是坑坑洼洼的泥巴地。屋瓦年久失修,防水性能极差,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屋里,又脏又滑,真不知道户主一个瘸子,是怎么保持平衡的。
苏妙云站在屋檐下,连续的深呼吸。孩子们围着她讨糖吃,她从兜里拿出备好的巧克力球分了一圈。然后见到他们抬起脏污的双手,粗暴的剥开糖纸,和着手中的泥,一起送进了嘴里。
来过无数次的她,心里多少有些麻木。强制计生早被喊停,现在的农村妇女,既没有人抓着她们强制引产,也没有人摁着她们的脑袋上环。可这真的就是好事吗?
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与指控,谁又真的在农村体验过宛如牲口般的人生?怕是看都没看过基层妇女的惨状,便开始高喊着人权。
苏妙云之所以无比担心龙向梅过早生育,正是因为孩子是妇女们的拖累。生育生育,不止生,还有育。一个孩子诞生,母亲能脱开手至少要三年。农村里再是大的带小的,当妈的也得被绑死在灶台与尿布间,一辈子难以翻身。仿佛一场无期的徒刑。
强制计生期间,一个妇女顶多坐牢六年,即可刑满出狱。现在政策不允许强制了,有些人家便没了节制,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好容易有了喘息的妇女们,一夜回到了解放前。而生下来的孩子,既在生活上得不到良好的照顾,又在学业上难有成就。小时候是政府的负担,长大了还是政府的负担。
多子真的多福吗?至少对扶贫干部来说,多子女家庭,只会让他们的工作无法推进。孤寡老人尚且能想办法安排去龙向梅那里做杂货。而眼前典型的多残家庭,她真的无能为力。
走过流程,苏妙云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往下一家。细雨霏霏,入春之后,空气里已没了刺骨的冷。橡胶的雨靴踩在石板路上,吧嗒作响。雨幕里的村庄过于安静,脚步声能传出去很远。无端端的让人觉出了几分寂寥。
一如扶贫路,是艰辛的,也是孤独的。但苏妙云还得往前走。说理想,有点假大空;说全为了政绩,又有些不公。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点评自己的行为。或许只有等到她退休那日,回顾往昔,才能有个定论。此时此刻,年轻的她,唯有一往无前。
雨下了一个星期后,终于放晴。快递代理点的吴晓平开着他的三轮车,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