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童年的那一幕就毫无预兆地再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单明明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因为这一次,已经在她的脑袋里出现了很多次的那份童年记忆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那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接近某种……真相。
她于是连忙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更深地沉入到那份对她来说可能很重要的记忆中。
在被撬动了的记忆中,父亲年轻时的样子赫然出现在了单明明的眼前。
她的父亲醉醺醺地、并且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仿佛山一样地立在那年还很小的单明明的面前。
这个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可怕极了。
他并非这个小女孩的保护者,而更像是会深刻地伤害到这个小女孩的恐怖存在。
那甚至都不是一个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巨人,而是盘踞在火山上、身上沐浴着岩浆的,一头随时会喷火将她烧成灰烬的恶龙。
‘还敢回嘴?这么不懂事,早知道就让你妈把你也打掉了!’
单明明猛地一颤,她几乎要被流淌在那份记忆中的深刻恐惧感给惊得跳起来。并且,她也因为她所想起的,童年记忆中的这句话语而倒抽一口气。
可那竟只是开始。
‘知道什么叫打掉吗?就是在你还在你妈肚子里的时候,把你整个弄碎了再搞出来!反正你和你姐,总归要打掉一个。或者就该两个都不要!我们家,不要没用的丫头。作践钱!’
这个男人喝醉了,整张脸又黑又红,也似乎遇到了让他很是不快的事。
于是他就趁着酒醉的机会,肆无忌惮地在根本不可能明白这些的女儿面前说起了这些话,也借此恶意地发泄起了对于生活的不满。
这个男人可能以为,孩子还小,不可能记得的。他于是也就像是在吓唬小猫和小狗那样,吓唬他的女儿。
可事实上,他的女儿却一直都……“记得”。
当年的那个小女孩甚至在这些恐怖记忆被封存的多年后又把一切都想了起来。
与那段记忆有关的画面还在继续着。
在父亲还想要继续逼近还年幼的女儿时,母亲出现了。
那也是单明明一直都记得的一幕。
她的母亲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身前,并替她推开了可怕的恶龙,甚至还怒不可遏地骂起她的父亲。
“你脑袋被枪打了?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她的母亲不是一个那么强壮的女人。
可母亲却是在那个恐怖的晚上愤怒着,替女儿挡在了酒醉的丈夫面前。
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在妈妈的授意下逃到了弟弟所在的屋子里,推起了弟弟睡觉的摇篮,并哭着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单明明的眼泪也随之再次滑落脸颊。
只是这一次,她却说不清她的眼泪到底是为谁而流了。
那像是为了她没能出生的那个姐姐,也像是为了她自己。
但似乎,那更是为了在多年前听到了这番话,却还是在父亲的面前保护了她的,她的母亲。
单明明依旧坐在那里。她甚至都没有抬起手来给自己擦眼泪,安静得就仿佛一座雕塑。
月光下,那两行泪水是晶莹的。
它并不柔软,而是悲伤且肃穆的。
当那些眼泪在单明明的脸颊以及颈项上都化作泪痕,她才终于缓缓地动了。
她动作轻盈地从自己的床上起身,光着脚走出了这间屋子。
她一步步地踩着楼梯走下楼去,走向那个她已经望了很多次,却总是礼貌回避了的储物柜。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灯也不开?’
‘妈妈看会儿夜景,看看月亮。’
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