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嘴角的弧度分毫不变,目光却微微晃了晃,落进了些许朦胧的碎光。
他弯起嘴角,笑着说:
“需要我为这个向你道歉吗?很抱歉我对你隐瞒了那么多……我的朋友。”
话说到最后,卡特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像是沉入了某些回忆里,目光渐渐坠下去,仿佛被某个遥远的世界带走。
“你为什么不问我让你忘记了什么?现在只有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只是一些不重要的猜测,一些不必要的感情,一些不需要的记忆……”
仿佛是忽然间,他看上去就像是个站在细雨中的年轻人了,某种孤独单薄的气质渐渐浮现出来,没有丝毫攻击性,却又让人无法忽略他的虚弱和疲惫。
“有一次你约我去酒吧庆祝,中途你暂时离开了一下,回来后我们又聊了很久,大部分时候是你听我说。我不太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只记得我穿好大衣时,酒吧里突然有人打了起来。没想到你比我想得要能打,你和我说是学校课程的成果,什么学校会教学生打架?”他摇着头笑了下,“最后我们放倒了一群酒鬼,唱着歌走出了酒吧的门,你扶着我走了很久对吧?后来我们听到了歌声……”
这是我去拷问清道夫的那次,但那次我记得我们没有在酒吧打架……叶槭流怔了怔,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
他听着卡特的话,却无法从记忆中找到对应的片段,有一瞬间,他忽然不确定到底他和卡特之间谁的记忆才是真相。
卡特还在继续说,他似乎真的记得不太清楚了,而他所说的那些事在叶槭流的记忆里根本无迹可寻,听上去更像是他在即兴编造一些真假难辨的故事。
“你邀请我带你去逛伦敦的知名景点,嗯,免费的那些。比如伦敦塔,我有种感觉,你不太喜欢那里是因为那里的乌鸦;大英博物馆离剧院比较近,连着三个周末我们都在那里消磨时间,你看起来很喜欢大中庭的咖啡厅;皇家天文台,离开天文台的时候下了雨,我们正好都没有带伞,于是躲在路边一边吃炸鱼卷饼一边等雨停,你还说你终于理解了伦敦人随身带伞的习惯,后来你再也没有忘记过雨伞……
“周六早上你会去海德公园遛狗,回来时会帮我带早餐和咖啡,其实我不太清楚你的狗到底叫什么名字,你会用三个名字同时称呼他。有时候你那个白头发的朋友会帮你去遛狗,我们遇到过几次,他问过我的眼镜是在哪里配的,但他的视力应该很好吧?我其实看他徒手捉过苍蝇,哈哈。
“有一周你和他每晚都去夜店,一开始我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直到我在夜店遇到你们。那天你的朋友在舞台上玩得太开心了点,直到午夜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们只好到旁边看他蹦迪,我记得中途有好几个姑娘过来邀请过你,有个黑头发的姑娘很漂亮,可惜她们都被你以各种理由拒绝了,看她们离开时的表情,她们肯定以为你走错了夜店……”
卡特的目光转向叶槭流,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沉默如同浮灰般在他们之间漫漫飘落。
有什么东西在卡特的绿眼睛里渐渐沉下去,他忽然展颜一笑,又变回了笑容灿烂的浪子。
“你可以把这当做我的一点私人兴趣。”他用研究的口吻和叶槭流探讨,“我换过无数假面孔,但仅仅变化外表远远不够,脱胎换骨的变化不是这样的。只要还拥有自我,就不算是完全的抛却,所以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抛却最重要的东西?”
卡特抬起右手,打开掌心,一只飞蛾出现在他的掌心里,斑斓的翅膀打开来,轻轻扇动。
“我对这个课题进行过深入的研究,然后我发现,当我掌握住这个问题的答案,控制一个人就变得非常容易。”他双手合拢,将飞蛾拢进掌心的黑暗里,“用控制来表述不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