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知道, 这世上有些飞黄腾达之人,在得势后,最先想的,就是抹去从前不堪的过去, 若不能抹, 也会一世永不提及。
她原以为, 性情恶劣的穆骁,也会是这样的人,但没想到, 他不仅主动提了,还是对她这样一个厌恶的外人,将自己从前可悲的过往,那些血与泪,毫不掩藏地在她眼前剖开,将他的伤口,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他难道不知,这般向人陈剖伤口,若有一日, 那人以此来攻击他, 将似一刀穿心,对他造成的伤害, 将最致命?!
……为何要对她说这些……为何要请她用膳……为何今日要对她这么平静温和……
越来越多的疑惑,像潮水不断上涨, 令本就费解的琳琅,不安到感到窒息。
她为避开穆骁长久静落在她面上的目光, 低下头去, 借用膳食躲避, 匆匆吃了几口后,听穆骁声音轻轻地问道:“好吃吗?”
低着头的琳琅,含糊地“嗯”了一声,听穆骁似是笑了笑,“喜欢就好,往后来,朕还让人这么准备。”
琳琅被“往后”两个字震到,差点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她端起手边果酒,饮了几口顺喉,见对面穆骁,仍在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恐慌愈盛,只觉自己一刻都坐不下去了,搁下杯子,起身请退。
穆骁望了下并没动几筷子的山珍海味,微愣问道:“吃饱了吗?”
琳琅为尽快脱身,立即点了点头。
穆骁见状“哦”一声,“朕也饱了”,他让人端茶水与巾盆过来,漱口净手后,笑对琳琅道:“夫人与朕一起散散步吧,饭后消食走一走,对身体好。”
琳琅见还走不得,心里也有些急了,她刚想找理由推辞、尽快离宫,就听穆骁又说了一句道:“夫人今日犯上的惩处,还没罚完呢,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且再陪朕半日,等到南书房下学时,再与颜慕,一同离宫吧。”
背着犯上罪名的琳琅,听穆骁又提到了心爱的孩子,担心自己执意离开、留儿子一人在宫中,会让今日态度诡异的穆骁,将这罪名转嫁到阿慕身上,只得沉默地接过漱口的茶水,暗自忐忑。
穆骁为今日能和顾琳琅好好相处,昨夜批奏折批到夜半三更。他特意闲下这半日,也一早让人将春陂池附近清场干净,携顾琳琅,沐着春风吹来的清凉水汽,惬意地在池边走了一阵后,领她登上了一艘龙首船。
在登船时,穆骁为展示态度友好,有向顾琳琅伸出手去,要拉她上船。琳琅自然不敢搭手,恭声推辞,垂目不受。穆骁也不勉强,只等她缓缓登舟后,携她走入舱中,令宫人开船。
春池泛舟,本是雅事,但琳琅同穆骁一处,如何能有雅兴。她惊茫不定时,见穆骁又让人捧了一副棋具过来,似要与她泛舟对弈。
在底层长大的穆骁,虽然习有一身武艺,并靠旁听识文断字,但除此外,许多文人涉猎的风雅之事,从未学过。纵是后来回到晋侯府,有了贵公子的身份,穆骁的大半时间,也都耗在了战场上,没能有多少时间机会,去学贵族做派。
琴画不通,书法一般,独这下棋之事,因不费钱,并无入门门槛,穆骁在年幼流浪街头时,就同人学过,此后岁月里,常借此锻炼心智,多年习练下来,还算擅长。
从前在香雪居时,他也常与顾琳琅对弈,有时还会在输赢上,添点赌注。宫人们将棋盘捧来后,穆骁见心不在焉的顾琳琅,似是兴致缺缺的模样,笑对她道:“朕与夫人下三局,赢家可随意询问输家问题,输家必得如实回答,如何?”
忐忑不安的琳琅,正有满腹疑思需解,听穆骁这么说,强打起精神来,认真与他手谈。
她棋技不弱,与穆骁厮杀许久,各赢一局。待到第三局时,棋局更是胶着,一场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