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中药无力,无法拔剑自保的她,几要被穆骢欺凌时,忽有一人,掠进假山洞中。那一夜的最后,晋侯府四公子穆骢,酒后失足,不幸“落水而死”。
月淡风高,偏僻的园池上,漂浮的尸体,黑影沉沉。她望着那个救她于水火、手法老练地杀了穆骢的年轻男子,望着他无声地蹲在池畔,面容沉静地撩水净手,仿佛不久前杀的不是他的异母弟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甚至在他心中,连人都算不上。
经历了半夜惊险的她,在池畔,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时,心中忽地掠过一念,想他不久前看到了她衣衫不整的模样,按照当世风俗来说,他应当对她负责的。
她从前一直对这一拘束女子的礼教风俗,嗤之以鼻,但那一夜,心头却忽然掠过此念。也许那一刻,便是初心萌动之时吧,只是当时的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那一夜,她不再一见他就拔剑而上,破天荒地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背着手,轻轻地踢着池畔的石子。在看他洗完手后,就要离开时,她忍不住轻唤了他一声,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按理来说,他得对她负责。
却见他头也不回,只在夜色里,撂下一句,说池子里漂着的那个人,看她看得更多,若她真是被人看一看碰一碰,就要寻死觅活的守礼女子,就跳水找穆骢那个死鬼去吧。
她哈哈一笑,从此再也不提“负责”二字。这一夜,穆骢的死,成了他们共同的秘密。
他完全可以借此事挟恩索报,毕竟,当时她这裴小姐的声名,远胜过他这个庶子,抑或从此故意与她亲近,像一些公子那样,想借与她的婚事,谋得裴家相助,但,他通通没有。他的确心怀大志,隐忍谋划,意在晋侯之位,也确实想得到裴家相助,但他所选择的,是与她的父兄相交,令她父兄心悦诚服地选择效忠于他,而非利用她,他待她,始终是光明干净的。
都说君心无情,可,并不无情。她知道这样一个不利于天子声名的秘密,却从未引起他的杀心。纵然登基为帝,他待她,其实仍是有些特别的。
今夜月色,似与当年月色,有几分相同。那时池畔的少女,只知轻踢石子,用爽朗一笑,掩饰自己的心乱,而今,当时的心乱如麻,早在生死相托的岁月里,被理清成了缕缕缠|绵不断的情意。
长春斋中,随行宫人奉命退下,向来英气大方的女子,在面对所爱之人时,难得地双颊微红。多年来深藏心中的绵绵情意,自女子口中,倾诉而出。斋外,一弯明月悬于天心,静静地倾听着斋内女子动人心弦的陈情之语,亦静静听着,棠梨殿深处帐内,相爱之人的入骨缠|绵。
虽仍住在太清宫中,但与之前几乎隔日就要召她一次相比,琳琅已有颇长一段时日,未被晋帝穆骁秘密宣召了。这一变化,让她不禁心怀希望,想穆骁是不是已经对她腻味了,对与她的这场可怕游戏,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
她听说,近来边国向穆骁献了十名异域美人,美人们身肢曼妙,雪肤碧目,极为动人。想来穆骁最近,是忙于沉浸在这样的温|柔|乡里,遂将她抛之脑后了。
先前那场可怕梦魇,应该只是穆骁一时兴起吧,毕竟,她一个二十有三的有子人妇,如何能与一众妙龄佳人相较,她一个人,敌不过百花娇妍、姹紫嫣红,而穆骁显然不是专情长情之人,对她的兴致,只可能一时,不可能是一世的。
也许,先前种种,真只是噩梦一场,已随穆骁兴致减淡甚至消隐,可以被掩埋起来,再不揭开了。琳琅如此暗暗心怀期冀时,又见颜昀身体有所好转,岂不更加欢喜。
连日来相对宽松的心绪,在今夜,与颜昀琴箫合奏时,越发松快了许多。心中爱意,亦愈发深浓时,琳琅见颜昀凝望她的眸光,温柔如水、情难自持,也不忸怩,与他相拥帐内,纵情享欢。